陈江一时之间找不着别的说辞,也不敢看向陆正。陆正一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唯独只有萧据开口之时,微微动了动手指。
“陛下,”萧瑭郎朗道:“微臣之事皆可以一一查清,只是朝中存有陈大人这等心怀不轨之人,实在是令臣寝食难安。还望陛下明察。”
“陛下,这,这都是萧瑭构陷之词,陛下,微臣绝没有……”
高炆回道:“朕,自然知道爱卿的忠君爱国之心,既然如此,爱卿直言便是。”
“陛下,臣,臣也是接到线人暗报所得知,对,是臣的属下所调查到的……”
“爱卿细细道来便是。”
“此事乃是,乃是刑部尚书柳大人告知!”
堂上站的的胡子花白的柳旭听见自己的名字,顿时清醒,登时跪在地上:“陛下,微臣不知。”
“柳大人身为尚书,自是不同……”
“陈大人休要信口胡说!”另一刑部侍郎何帆站出来为柳旭辩护。
陈江睁大了眼睛,看着何帆,只听何帆道:“柳大人近年来身体不佳,刑部诸事皆由我们二人接手,大人待我们恩重如山,你怎可这般污蔑于他。再者若是得了南平的消息,依大人之秉性,定然第一时间报于陛下知晓,怎会独独与你一人说。”
柳旭看向何帆,重重点点头,然后郑重向位上的高炆一拱手,道:“陛下,老臣执掌刑部数年,当不起对刑部众人恩重如山,但扪心自问,老臣对刑部皆是一视同仁,绝无半点偏私。正如何大人所言,老臣年纪大了,身子不佳,也心想着待陛下稳妥之后致仕回乡,现在看来,陛下已经初有先帝之风范,老臣不便再……”
“柳老说的这是什么话,朕年纪尚轻,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您。父皇临走前,特地同朕提了您,说之所以要您坐镇刑部,自是看上了您的铁面无私与忠君爱国。先帝戎马一生,阅人无数,朕是相信先帝的眼光的。”高炆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竟惹得胡子花白的柳旭眼眶有些红了。
萧据又道:“微臣也信。”此话一出,朝堂众人齐齐道:“微臣也信。”
“柳老起身吧。”高炆顾念他年长。柳旭起身来,身子笔直,眼睛也恢复了往日之神采,又听他道:“陛下,感念陛下与众位信任,只是此事关乎国体,既然微臣被牵涉,也是应该被调查的。还请陛下听臣一言,将此案所有涉及人员全部关押,听候待审,若是有人在堂上说了谎,那便是欺君之罪,陛下。”
“欺君?礼部侍郎何在?”
一身官服的司马之明站出列:“微臣在。”
“你给朕说说,欺君之罪加之祸乱朝纲,陷害朝廷命官,该如何判?”未等司马之明开口,高炆又道:“对了,还有结
党营私。”他说的极慢,意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回陛下,按我朝历法,应判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陈江闻此言,顿时抖索不知,慌乱之中,他终于看向未曾回头的陆正,看见他的背影,心里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陆正说过定当保陈家人性命,可如今看来,陛下已经插手,作为臣子陆正又怎么保?
陈江以头抢地:“陛下!”他欲言又止,引得众官员议论纷纷。
谁料此时工部侍郎站出列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俱是陈江一手谋划,污蔑我部巡官萧瑭,居心险恶,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大人,你!陛下,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刑部司门主事陆华所查,微臣只是受了蒙蔽而已啊!”陈江突然咬上陆华,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几乎在一刻间,目光纷纷看向陆正。是啊,陆华只是一个小小的司门主事,哪里来的权利与人脉,这只能说明一点,陈江有意牵涉及太傅,可是他也留了一丝余地,仅仅指出了其子陆华,但是这一点便够了,因为陆华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太小了,所有人只会注意到他背后的陆正而已。
一直未曾开口的陆正缓缓出列:“陛下,微臣附议,附司马大人之议。应将此案仔细查查。”
高炆一拍手:“好!既然司马和太傅俱是这个意思,那这案子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陆正,你好生看着吧。
下了朝,高炆自回了寝殿,不肖时,萧据求见。
“相父!”高炆快走几步上前,此时的他又变成欢实的少年。
萧据将他扶住,仍是往日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口中道:“陛下,今日做的很好。”
少年等了半天等来一句夸奖,有些失望:“就这样?”
萧据面色温和,又道:“陛下近日进步极大,怕是要不了多久便能独当一面了。”
“什么?我不行的,没有相父……”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相父最不喜欢他说自己不行的,却瞥见萧据的脸色仍如常,并无不喜,便稍稍放下心来。
“陛下心里知道自己可以的。”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微臣也要多谢陛下。”
“谢我作甚?”
“陛下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我。”
少年的脸有些红了,不好意思挠挠脑袋:“其实……其实今日在朝上朕说的话不都是唬人的……”
“微臣知道,陛下信任先帝,所以信任微臣。”
“相父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少年帝王乐呵呵的笑着。
萧据说笑几句,便收敛下来,同他正色道:“陛下,你要知道。一旦初现锋芒,不仅会立起君威,也会成为许多居心叵测之人临近的威胁,可是……”
“可是为君者勤劬一生
,了无休息之日,我知道,您悉心教导我这么久,拼命护我周全,原本我是真的不太想当皇帝的,但是自从听说那么些人盯着我,我实在想看看,究竟哪些人敢觊觎我高炆的东西,相父,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怕。我一定会好好守住父皇给我的所有东西。”少年说的斩钉截铁。
“好。”萧据应了一声。
程建从大理寺下职,老远的看见府门前有一年轻人在等着,那人时不时起身走动几步,蓦得看到自己的方向,眼神一亮,冲上前来,气喘吁吁给他请安:“父亲安好。”
年轻人一身浅色常服,眉目清晰,唇红齿白,往日淡然的神采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急,程建低声训斥:“走路要有走路的样子。”
“是,儿子知道了。”程羲老老实实认错,看见父亲一脸疲惫,将他搀着进了府。
“大人安好。”程羲母亲沈氏给他请了安,上前接过他的披风,二人进屋,沈氏为他换了朝服。
“大人,用膳吧。”沈氏柔声道。
程建摆摆手:“我在房中小憩片刻。让知远进来吧。”
“是。”
程羲进来,请了一礼,道:“爹,听闻今日会审并不顺利?”
沈氏悄悄退出房去,将房间留与父子二人。
程建道:“何止不顺利,今日朝堂算得上是龙潭虎穴了。”他的声音未起波澜,吐出的话却令人胆战心惊。
程知远皱眉:“那萧瑭如何了?”
“你要为他说情?”
“儿子不敢,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二句罢了。”
“应是无事。”
“那就好。”
程建回想起今日,笑了笑:“萧氏血脉委实出众。”程羲放下心来,道:“萧家兄弟确实不一般。”
“只是身为执法者,绝不能因为私情而枉顾国法,所以这些天我才让你待在府上。”
“父亲良苦用心,儿子心里清楚。”
“罢了,你还年轻,以后记着就好。在这世上,交友是好事,但是在大是大非上绝不能因为交情而做出错误的选择。便是将来到了我这个位置,也要记住为父教导你的这些话。”
“是,父亲。”
“你觉得陆华是个什么样的人?”程建突然问道。在堂上,几乎没有人将太多目光驻足于这个人,但是程建天生的敏锐让他多看了几眼这个年轻人。
“陆太傅府上的庶长子?听闻近年来在陆府颇受重用,以前倒没听说过他,听说是因为出身缘故一直为人所不喜,但是能够得到陆太傅赏识,想来是有一番能力的。”
听到程羲提起出身,程建多问了一句:“出身这些东西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程羲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一向不喜欢男儿目光驻足于内宅家事,自
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整日知道些旁人内宅之事。
程羲一拱手,无奈笑道:“爹,这些在上元城都传遍了,儿子也只是跟亭之他们出去是偶然听闻的。”
闻言,程建点点头:“为父整日忙于公事,疏忽于此了。”
“不过爹问他作甚?”
“此人怕是不一般。”
“不过儿子同他的两个弟弟倒是有些交情……”程建知道他指的是陆府的那两个嫡子,遂道:“无妨,只是今日发生了些事情,牵涉到他罢了。”
“儿子听说了……”
“知远,”程建突然喊了一声儿子的字,正色道:“本来,为父是对于陛下少年登基颇为忧虑的,如今看来,陛下已初具帝王之风范,倒是颇为令人惊叹,这些东西,落在我们眼里是惊叹,落在其他人眼中未必是件好事,朝中之事瞬息万变,你是我程家未来的继承人要时刻谨记家训才是。”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的。保民,忠君,护国,即便是死了也忘不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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