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娜,你该出发了。”
平静冷漠的声音唤醒了欧内斯汀。她慢慢坐起靠在床头,在暖黄的灯光下,仔细打量说话的人。
那是从她身上剥离出的异能——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是有着和欧内斯汀相似外表的幽灵体生物。给人的感觉和她的声音一样,冷漠平静,没有多少感情色彩。额头的红宝石因为灯光而有些许亮芒,也像是反光的钢铁一样冰冷无情。
“从这个角度看,我的下颌线真是完美,”欧内斯汀边说边打着哈欠掀开被子,懒散地起床。
她走到丧钟对面,站定,露出了柔软的微笑,“很高兴见到你,丧钟。”
丧钟学着她的样子牵起嘴角,也想要露出微笑。只是脸上其余部分却依然平静无比,就用这样的皮笑肉不笑回应欧内斯汀,“很高兴见到你,厄娜。”
丧钟将准备好的衣物递给欧内斯汀。
欧内斯汀接过丧钟手里折叠整齐的白色衬衫,马甲,外套和长裤,夸赞道:“真是贴心,戏服都已经全部搭配好了。”
她直接换上衣服,“这件衬衫是在哪里买的,穿起来很舒服。”
等欧内斯汀换好衣服,丧钟拿出了不同包装的解毒剂。
在欧内斯汀拿走解毒剂之后,丧钟又拿出了止血药与绷带。
“丧钟,”欧内斯汀好奇地问,“你还准备了什么?”
丧钟拿出了不同口味的口香糖。
欧内斯汀看着口香糖,有些无奈:“你的意图是什么?”
“咀嚼口香糖有助于清洁口腔,”丧钟平静地和她解释,“一次持续10秒的吻,就会交换八000万细菌。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请记得让太宰治也嚼一嚼。”
欧内斯汀选择了苹果味的口香糖,忍不住调侃丧钟:“好吧,我的仙女教母,接下来,你要变成白马了吗?“
“……厄娜。”丧钟平稳的声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抖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冷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做?”
“独立以后,就无法知道我的想法了吗?”欧内斯汀有些意外。
丧钟摇头,“不,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
为了证明这点,她把欧内斯汀至今为止的所知所想全说了出来:“陀思妥耶夫斯基欺骗了涩泽龙彦,他说太宰治的异能就是涩泽想要的,但因为无效化的异能力,只有杀死太宰治才能得到。
同时,他欺骗太宰治,利用他的异能使结晶恢复原有形态。
他没有完全相信太宰治对你的重要性,从而完全寄希望于你会失控来解放我。但,既然你已身处浓雾之中,涩泽龙彦的异能也让他有机会直接得到我,并且解放我。
对太宰治来说,他经过了全面的调查,清楚地知道了这些,也知道会‘被背叛的时间’。但他认为自己看到了获得死亡或是得到拯救的希望,并以此将所有的行动同步进行。
而涩泽龙彦,只要他想,一个人也可以完成所有这些事,他只是觉得太孤独了,也许这两个人能够理解他,才与他们合作。他有自信可以控制这两个人。”
真是套娃一样的三人,丧钟所说的和欧内斯汀所想完全一致,这让欧内斯汀疑惑,“你还不知道什么?”
“我无法体会你的情感。”丧钟坦白地说,“你本可以置身事外。但因为情感,你选择了插手这件事。所以我无法判断你基于情感的行动。”
“是这样啊。理智可以分割成两份,但情感却不行。”欧内斯汀嚼着口香糖,思索了片刻,给出了一个答案,“简单地说,就是吻醒我的公主殿下。”
“我不明白。”
“但你准备了口香糖,”欧内斯汀觉得自己像在和一个固执单纯的孩子交流,“丧钟,你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我们是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是相互补充,同生共存的,”丧钟的声音仍旧是毫无起伏的平静,她只是认真地说:“你是我所爱的人。”
“这和你对太宰治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丧钟强调。
“这是肯定的,”欧内斯汀理所当然地回答:“爱自己和爱他人,本质就是不同的。我爱自己,必然胜过我爱他人。”
……
雾在升起,浓雾笼罩中的横滨,正被看不见的手所摆弄着。
欧内斯汀走在雾中,原本狭窄的小径,变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辽阔世界,使人无法窥探全貌。
雾里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她能感到头发上有白雾凝结成的小水珠。
“丧钟,记得要去揍罪与罚一顿。”欧内斯汀突然说,“坏人总是臭味相投的,费佳和他的异能应该也是一对手拉手的好朋友吧。”
“我能杀死罪与罚,”丧钟平静地说。
欧内斯汀明白丧钟是在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对方。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她能立刻说出很多个理由,但在丧钟面前,反而一个也说不清楚。
她只有含糊地回答:“因为各种原因吧。”
她的声音散在浓雾里,也像是飘渺的雾。
丧钟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困惑:“我不明白。”
“本来就是不值得明白的事。”欧内斯汀笑了,“你就当作,一出好戏总少不了一个鬼才编剧。”
“但是太宰治可以替代他。”
“太宰的话,就让他做个导演吧,所有的剧本都要经过他的手,不是更有意思?”
“你似乎很有经验。”
欧内斯汀侧首看她,“从刚刚我就想问了,丧钟,你在吃醋吗?”
丧钟没有回答。
她们即将到达目的地。
在横滨租界的中心地带,一座被称作“骸塞“的废弃高层建筑物。
太宰治站在窗口往外望,他想起咖啡馆门口突然的冲动,他对厄娜说——
来找我吧。
他肯定厄娜听见了。
那个时候,是什么促使他说出了那句话,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说出口的那一刹那,那些东西,确确实实,就从他的身体间穿过去了。
也许是沉重、污浊的嫉妒,他如满是泥泞的野犬一般在水沟深处奔走,因此也想把所爱的人拖进来,一起下沉。
他在等待厄娜,雾中走来的女人正是他的爱人。
他又希望她救他。
“太宰君,”涩泽龙彦打断他的沉思,走过来问:“一直注视着那种东西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
“是啊,无聊,”涩泽龙彦说,深红色的眼睛因感到索然无味而倦怠地低垂,“只有苍白与虚无,除了粗粝,一无是处的世界。”
“今夜,整个横滨都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这次也没出现能够超越我的头脑,颠覆我的预想的人。”
“实在是无聊。”
“我曾经也像你一样感到无聊。”太宰治离开窗边,在中间的椅子坐下。
桌上放着装满苹果的果盘,水果刀正插在一个苹果的心脏中。
“哦?那你是如何走出来的?”
太宰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说不如做来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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