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内斯汀小姐在一年前搬去了偏远的乡下。她用为数不多的积蓄买了一栋别墅式小楼房,屋外有大片的草坪。
邻居隔得很远,这里多的是树木,鲜花和绿地。
晴朗的下午,欧内斯汀会铺上野餐垫,然后就这么仰面躺着,晒一下午太阳。
在这种时候,自然带来的平静会占据了她的整个意识,她的呼吸成了风的一部分,她的心跳也成为了大地的一部分。
邻居家的男孩麦克对新搬来的邻居很好奇。他常常跑来这里,问欧内斯汀曾经居住的城市是什么样子。他喜欢听欧内斯汀讲外面的故事,也喜欢和欧内斯汀分享他自己的生活。
博学多识,能文能武的帅气小姐姐是他最崇拜的对象。
麦克也总爱问一些这个年纪独有的天马行空的问题。
“厄娜,什么是生活?”
这个午后,欧内斯汀正像往常一样晒着太阳,温暖的风里有着鲜花的芳香,这香味熏得她昏昏欲睡。
麦克跑来找她。
欧内斯汀的院子是敞开的,麦克直接跑了进来,他身上有着阳光燃烧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阴影,让欧内斯汀微微睁开眼,看到麦克正气喘吁吁地压着他蓬乱的头发。
麦克打理好自己,故意把声音放沉问:“厄娜,什么是生活?”
故作成熟的表情,眼睛却闪烁着明朗的光。
欧内斯汀有些想笑,她又重新阖上眼:“生活就是阳光,微风,鲜花和大地。”
麦克对她敷衍的回答感到不满,认真地强调:“我是很认真的,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正在思考我的人生。”
“好吧,思考人生先生,”欧内斯汀拖着尾音,她的声音时轻时重,像是下一秒就会立刻睡过去一样,“那生活就是咖啡和朗姆酒配薄荷叶加冰块了。”
“嘿,厄娜,”麦克有些生气,大声喊她,“我才不想听这些,我要知道真正的生活。”
“还是不对吗?”欧内斯汀睁开眼,让麦克坐近些,然后握住了他的手,“那就是这个了。”
男孩仍旧不满意这个回答,但他隐约听到母亲正在喊他回去吃饭,只好就此作罢,“好吧,我要回去吃饭了,再见了,厄娜。”
“再见了,”欧内斯汀和他道别,对他脸上不满的神色视而不见。就算男孩下次继续来问她什么是人生,她照样也是会胡乱回答的。
不过,我晚上能吃些什么呢,欧内斯汀想,要是玛丽亚在这里就好了。她就可以像男孩一样,只要等玛丽亚做完晚餐,喊她去吃就行了。
但事实是,因为她的怠惰,她已经一个月没去采购了,就连这个星期都是靠打猎来获得食物。而今天,因为阳光是在太好了,以致于她中午吃完了最后一块肉,现在正面临着断粮的危机。
“厄娜,”麦克又跑回来喊她,“妈妈问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谢谢你了,传话筒先生,也替我谢谢你的母亲,我稍后就来。”欧内斯汀对麦克道谢。她回屋换了件不算失礼的外套,跟着男孩一起去接受邻居好心的馈赠。
晚饭结束,欧内斯汀就要开始她的工作了。
她是一位作家。尽管毫无名气,目前也没有成功写出一篇文章。
但欧内斯汀对自己颇有信心。
双手搭在键盘上,构思着故事要如何发展。
菲茨杰拉德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
这个名字不免让欧内斯汀回忆曾经在都市的生活。
那时候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嗜酒狂人。谁要是想找她的话,只要去德朗布尔路上的酒吧看看,保管能看到坐在高脚凳上的醉醺醺的欧内斯汀小姐。
菲茨杰拉德也是知道这点,才去德朗布尔路找欧内斯汀的。他运气不错,在第一间酒吧就看到了坐在高脚凳上的欧内斯汀小姐,周围是一群不值一提的人,她喝完了第一瓶香槟,正准备喝第二瓶。
他向欧内斯汀发出邀请,请她加入组合。
但在认识玛丽亚之后,欧内斯汀就不再整日醉醺醺的混日子了。
她戒了酒瘾,不久之后还与菲茨杰拉德断绝了关系。
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了。
分道扬镳的好友突然联系,欧内斯汀直觉不会是一件好事,但她太久没有关注那边的消息了,推断不出任何东西,索性接起了电话。
“厄娜,”菲茨杰拉德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华丽,相比曾经不可一世的倨傲,现在的他倒是自信得不那么让人讨厌了,“近来如何?”
这正常而普通的开场白让欧内斯汀意外。以她对菲茨杰拉德的了解,开场白应该是——厄娜,我需要你做件事,开个价吧,而不是这种太过寻常的交际语。
更何况他们绝交的场面可算不上好看。
“你终于破产了吗,菲茨?也许贫穷的生活终于教会了你什么是礼貌。”欧内斯汀问,她隐约听到了另一个女声在劝说些什么,像是路易莎,也许小妇人在小黑屋里算出什么事要她去做了。
菲茨杰拉德并没有理会欧内斯汀的嘲讽,还有兴致和她分享自己近来的感悟:“你一定不会知道特卖品有多有趣。”
欧内斯汀了解菲茨杰拉德的异能力。她倒不担心氪金战士没了钱要怎么办,菲茨杰拉德本身就是白手起家的,破产了,重新再来就是。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错,她这个已经绝交的朋友就不操这份闲心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希望你没有因为便宜购置一堆用不上的破烂。”
“……”菲茨杰拉德因为被精准地说中了黑历史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辩解,“没有无用的东西,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正确的场合。”
欧内斯汀看着仍旧一片空白的文稿,直接道:“有话直说吧,菲茨。”
菲茨杰拉德也不喜欢绕弯子,欧内斯汀问了,他也就直言:“我需要你,来横滨吧。”
屏幕上出现了一排的“jjjjjjjjjjjjjjjjjjjjj”。
欧内斯汀知道菲茨杰拉德去横滨的目的,那也是他们反目的导火线。
菲茨杰拉德的妻子因为女儿的死亡而精神崩溃,他想要得到‘书’复活女儿,重新让妻子得到幸福。
欧内斯汀却有所保留,她质疑道:“我姑且当这本‘书’真如你讲的那般神奇,死而复生的就是你的女儿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么,你要怎么写呢?仅仅是一句‘菲茨杰拉德的女儿复活了’?复活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此单薄的语言怕是不够。即使你写了详细的复活方式,又怎么保证它是最好的。人的欲望是无尽的,你会开始不断反复的尝试最好的复活方式。”
“伴随着女儿不断的死亡与复活。”
“你还可以安排好你们人生的每一件事,写一个童话般的结局,‘菲茨杰拉德一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是菲茨,书里的故事可以有这样结局,人生的结局却只能是死亡。”
“你希望利用‘书’得到幸福的人生,过上幸福的生活,也意味着你要亲手书写你的女儿,妻子,你所爱的人与你自己的死亡。”
“菲茨,这样真的是幸福吗?”
“如果这就是你所期待的,那么菲茨,我建议你,找个幻术异能力者给你和姗儿达编场梦,然后死在幻境里吧。”
“你觉得幻境虚假,但‘书’里写出来的故事,就真的是真的了?”
菲茨杰拉德并不理会她的想法,反问她,“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让玛利亚复活?”
欧内斯汀愣了一下,“我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希望时间倒回到那个时候,那样,我就可以阻止玛利亚。”
“但是我也知道,即使我阻止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对玛利亚来说,看到有人陷入危险,她还是会去救人的。”
“她也是这样救了我的。”
在这个问题上的巨大分歧——欧内斯汀坚持死亡是无解的,无法被逆转——导致了两人的决裂。
争吵之后,欧内斯汀叛出了组合,菲茨杰拉德则带领组合去了横滨。
如今,欧内斯汀也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我对所谓的‘书’不感兴趣。我不会去横滨。”
“不是为了这个,”菲茨杰拉德否认道,“横滨有浓雾的消息,就是玛利亚死去时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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