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云此时的样子真的很滑稽。
但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众皇亲们却无一人笑得出来。
温暖如春的建安殿内，凭空多出了几分冷意。
上官青云心中自是恼火至极，很想将眼前这出言不逊的家伙扔到北邙山上去喂狗。
但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他又不是不认得这人是谁。
对方可是当世四位圣人之一，如果不是身负暗伤的话，或许便是那四人之中的最强者。
更何况，对方还是剑阁的阁主。
流传上千年的剑阁底蕴，远非是依靠皇贵妃而起家的上官氏所能比拟的。
等等……
上官青云忽然间反应了过来，明照方才竟是说这孩子是剑阁的少阁主？！
想到这点，上官青云保养的还算不错的老脸上再难维持假笑，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不安。
他慌忙地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迫于圣人气势，牙齿上下打颤着，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场间一片寂静。
就连先前追逐打闹的小孩子们，此刻也都噤若寒蝉。
圣人之威，可怕如斯。
而在这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则显得很是突兀。
白夜快速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中等，长相朴实的中年男人，牵着白晨的小手，缓步走到了殿中央的平台上。
本是美人胚子的白晨，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小号宫装，发间插着一支鎏金簪，看上去高贵至极。
可白夜却直直地看向她身边，那位几分老农气质的男人。
对方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已足以彰显身份——
这便是大周朝当今的九五至尊，白恒陛下。
皇帝感受到小家伙毫不畏惧的目光，顿时觉得有几分有趣，而当他看清白夜的模样时，却从心底涌出了震惊。
像！
真的是太像了！
对于皇子皇孙们向来不假辞色的皇帝，此时的目光却变得柔和了起来——
仿佛一个含饴弄孙的乡间老农。
而白夜在打量了皇帝片刻后，猛然反应了过来，对皇帝同样施了个大礼，口中说道:
“孙儿白夜，拜见皇祖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微微颔首，脸上浮现了笑意。
这套出自大赵年
间的问安说辞早已不用多年，骤然听之，倒也极为悦耳。
而明照在皇帝进入了殿内后，便收了威势。
于是，皇帝便在众星捧月的目光下，坐回到了龙椅之上。
皇帝看了眼手忙脚乱的上官青云，心中不由涌起怒火。
自己先前分明已经严厉警告了对方，可上官家却一意孤行，非要置他的孙子孙女于死地…
他们真当朕的话是耳旁风了吗！
皇帝本想出声呵斥上官青云，但手心中忽然间感受到了皇贵妃的柔夷，心一时便软了下来。
他冷冷地对上官青云说道:“看来左相是身体不适，莫不如早些回府休息。”
上官青云听到皇帝威严的话语，心头一紧，却不敢多解释什么，只能对皇帝躬身回答道:“臣谢恩告退。”
而伴随着上官青云的离开，殿中其他外戚们旋即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皇帝见殿内安静了下来，握紧了皇贵妃葱白般的手指，同时，对殿内众人朗声道:
“今夜，朕之皇孙皇孙女失而复得，可谓是一大喜事。”
众人闻言举杯，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皆喜气洋洋地回道:“我等恭贺陛下！”
皇帝饮了一口淡酒，请明照坐在了自己的左下首处——
比上官青云的位置还要近些。
皇帝看了看站在平台上的白夜与白晨，而后说道:
“皇孙白夜已认明照阁主为师，而朕感其兄妹身世之坎坷，故甚怜之，与阁主商议后，决意将两个孩子恩养于宫内，由朕亲自抚养。”
皇帝看了眼有些坐立不安的太子，对其淡淡问道:
“太子你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对朕的决定可有异议？”
被点了名的太子，故意不去看叶侧妃那凄婉的眼神，起身对皇帝恭敬地回道:
“一切由父皇做主。”
皇帝对于太子的反应并未感到意外。
不过，眼下却有一件小事需要皇帝亲自解决。
皇帝虽明言要亲自抚养白夜白晨，但这话的实际意思却是允许两个孩子长住宫中，并指定某位后妃来具体负责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
凡事都得讲究个名正言顺。
白夜身为剑阁的少阁主，地位堪比大周朝的太子，并且他还是皇后的亲孙子。
于情于理，都应该将白夜交给吴皇后来抚养。
然而此刻，皇帝却读懂了上官皇贵妃眼神中所饱含的祈求之意。
他心中叹了口气，自知某些话绝不能由自己开口，只好用试探的语气对旁说道:“皇后如若怕扰了清净的话，可以让…”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吴皇后不卑不亢地打断——
“臣妾的梧桐宫冷清已久，正好让孩子们添添生气。”
皇帝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暗含着浓浓的不满。
但他看了看正对瓶狂饮的明照后，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对吴皇后平静地说道:
“既然皇后如此想，那朕便将这两个孩子交托于你了。”
话毕，他给侍立在一旁的宫长秋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地将白夜白晨分别带到了皇帝左右两侧。
不消说，白夜自是被安排坐在了皇帝与上官皇贵妃之间。
冷淡的气氛渐渐有几分回暖。
毕竟无论是哪位皇亲，都不会在这除夕之夜，当着皇帝的面表现出愁眉苦脸。
欢声笑语之中，时间悄然到了子时，也就是零点时刻。
大周和光十四年已至。
皇帝在皇亲们的新年贺声中站起身来，温柔地牵起了上官皇贵妃的手，准备回去小憩片刻。
不到三个时辰之后，便是大周朝一年一度的正月大朝会。
届时，皇帝将在乾元殿接受所有在京官员们的朝贺。
上官皇贵妃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揽着白夜的玉手，替他整理了下米白色的棉衣，对其说道:“我就住在皇城西边的碧瑶宫，你可以随时让人带你过来玩。”
白夜闻言，恭敬地谢过了皇贵妃，而后，在明照默认的目光下，与白晨随吴皇后走出了建安殿。
殿外，冷意刺骨，寒星密布。
先前不知与明照谈了些什么的宁知命，护着身披狐裘的凉王世子到了白夜白晨面前。
同样是小孩子，白晨此刻已有点昏昏欲睡，但凉王世子却仍是活力四射。
他伸出了捂得热乎的小手，对白夜说道:“认识一下，我叫宁极。”
白夜闻言，同样伸出了冰凉的右手。
两只小手，在这凌晨的建安殿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命运的齿轮于此刻开始了转动。
这时候的二人，谁都没有想象到，他们今后一起经历了什么，又共同遇见了多少风华人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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