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未靖略微犹豫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你可知秋洋是死于朝廷之人的手中？”
“什么？”未靖话音刚落，秋浮白诧异地看着未靖，难以置信地问道，“朝廷中人？”
未靖沉沉地点了点头，皱眉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和凌殊羽原本一直以为秋浮白是清楚这件事情的，至少是清楚秋洋为什么而死的，但是现在……看着秋浮白这不似作假的模样，未靖有些动摇了。
“不知道。”秋浮白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原以为洋儿是江湖仇家之手。”
这一回道天水寨劫得灾银实属意外，秋浮白原本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八十五万两灾银，秋浮白不敢也不愿私吞。在确保道天水寨的众位兄弟性命无虞、身家可保后，便将银子都分给了水路上的其他水寨兄弟和百姓。但是总有人觉得道天水寨中饱私囊，必然藏了不少银子，所以灾银一事之后，秋浮白和道天水寨二当家的就时常受到一些刺杀和威胁。
收到秋洋死讯的时候，秋浮白也以为若秋洋不是姬无醉杀的，那便是那些觊觎道天水寨的人杀的，并未往旁的地方想。
但是现下未靖这么一提醒，秋浮白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是因为秋洋也暗中参与了这件事情，然后被人杀人灭口了。
秋浮白是秋洋的长兄，很多地方都得替秋洋担待着些，但是这件事……
秋浮白忽地跪在了未靖的面前，眼眶微红:“此事尚未查明是否与秋洋有关。倘若秋洋当真参与其中，道天水寨的其他兄弟必然是不知情的，还请靖王饶过他们的贱命。”
于未靖而言，道天水寨的这些人不过是他一刻钟便可结束了的事。秋浮白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向未靖求饶。
未靖没有贸然应下秋浮白的请求。他是年少丧父，一人顶起整个西北，镇守大齐疆土的靖王，他的骨子流的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血。所以，他绝不可能因为秋浮白的一声求饶便放弃心中的意念。
未靖到底还是没有应秋浮白的请求，继续问道:“朝廷之中，秋寨主可有怀疑之人？”
秋浮白愣了愣，随即缓而沉地摇了摇头:“不曾……”
秋浮白是正正经经的江湖人，他的祖父、父亲皆是江湖人，道天水寨便是他祖父一手创立的，他如何会对朝廷中人有所了解。
未靖眸色沉了沉，似乎有些失望。
“秋寨主可知，楼邶在去年大雪后便入了京都为官，现下已是四品京兆府尹？”
秋浮白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看着未靖问道:“依着王爷的意思，王爷是怀疑楼少主？”
秋浮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愿相信。
其实这也不怪秋浮白。楼邶在江湖上的威望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他不似姬无醉，靠着残忍果断的手段和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惊世，他全靠自己深沉的城府和心计谋得了如今的地位。
虽然不是楼家名正言顺、血脉相连的楼家子弟，但是他的能耐让多数江湖人为之传诵。
可以说，若未靖是所有大齐男儿心中的英雄，那楼邶便是整个江南少年竞相学习的榜样。
也难怪秋浮白不愿意相信未靖的怀疑，未靖威名虽盛，但到底是朝堂中人。
未靖自然是看出了秋浮白心有不满，但他抿了抿唇角，还是继续说道:“能在朝堂和江湖之间如此游刃有余的，唯有一个楼邶。”
秋浮白顿了顿，陷入了沉默。
未靖说的对，能在江湖和朝堂之间如此游刃有余的，唯有一个楼邶。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可是秋洋……当真是楼邶派人杀了的吗？秋浮白不敢保证了。
“可是……”秋浮白细细思量了片刻，还是觉得有所不对之处，“洋儿是最藏不住心事的。他向来崇敬楼邶，倘若当真是楼邶的吩咐他的事，他不会这般平静。”
未靖摇了摇头，脸色微沉:“一切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所以，我们准备北上绕一趟岭南，去楼邶那儿探一探深浅。”
未靖眸色沉沉地看着秋浮白。
秋浮白默了默，眸光微闪。
空气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靖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秋浮白有些受不住未靖身上发出来的气压，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未靖望着秋浮白，虽然没有不耐烦，但是眉目间迫出冷厉之气，那是他多年沙场厮杀累积下来的气势，压得秋浮白心头微震。
“秋寨主就没有想要同本王说的吗？”
未靖此番来寻秋浮白，为的可不是将他们的计划告诉秋浮白。
秋浮白眸色沉了沉:“我……靖王想问什么？”
未靖顿了顿，微微勾了勾唇角，冷佞之色忽起:“秋寨主可同本王说的事多了去了，比如……道天水寨特殊的传送渠道。”
道天水寨在江南三十六水路上能占据一方之地，必然是有其存在的道理的，一般来说，江湖上的门派都会有一条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传送渠道，有时候这种渠道是能救命的后路。
而经过未靖的探查，道天水寨也有这样一条渠道，秋洋和那幕后之人的联系应该就是通过这条渠道完成的。所以未靖也想通过这条渠道，找到幕后指使。
秋浮白惊愕地望着未靖，眉头微微皱紧。
未靖从秋浮白的舱房里出来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下已经开始隐隐泛白，而他也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去查。”未靖望着京都的北方，沉沉地吐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交到了秦奴的手中。
秦奴接过未靖手中的东西，恭敬地应声道:“是。”
天色渐明，未靖心中却丝毫没有放轻松。有一盘巨大的棋局摆在他们面前，在这棋局之中，他和她都是棋子。而执棋之人，城府之深令人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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