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景微坐在床上,面色暗沉,听着她的话,看不出波动。
“想想两百年多年前,阳最后一个皇帝,被妖所变的国师把持朝政,最后,被阳龙氏的祖先拿下。他哪怕被废了妖丹,变回原型,跪地苦苦求饶,最后也没得到百姓的原谅。他罪不可恕,因此百姓们将他关在用画满符咒的笼子里,扔进水里,活活淹死,连尸体都被符咒炼化了。”
“那是他做尽坏事,是罪有应得!”区景微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几百年来,妖一直受到人的压迫,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反观皇帝,他迟早要完,可我更想,亲手,杀了他!我要砍下他的贼首,祭奠哥哥,将他的尸身,受野狗撕咬,我还要让他的魂魄被妖怪剿杀,让妖鬼分食,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这一切,我得亲手做!”
区封建坐在那里,柔声细语,一字一句,说的这些话,倒让区景微有些失神,这个小孙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喊打喊杀?这般可怕?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喊打喊杀的?”区景微定定心神,缓缓道:“祖父支持你,但是,这么柔弱的姑娘,怎么能做这种事?要做,也得让男人去做!你单枪匹马上,也绝对不行!你先嫁给江翰栖,若是东窗事发,他也能保你!让他去做!祖父才能放心留你在淮北。”
区封建看他死活不松口的模样,严肃道:“祖父,我说了,我不会嫁给他的。而且,我的家仇,为何要假手他人?”
区景微眉头一挑,肃然道:“为什么?你说什么半妖,不存在的!若是江翰栖,他铁定会为了你,开创一个人妖共存的国家先例!你信不信?而且他是你的未婚夫,什么他人?是你自家人!别人我不敢打包票,江翰栖是江川侯那个臭小子的崽,一定是一个德行!”
区封建叹了口气,道:“祖父你何苦这样。”
区景微见她软硬不吃,立刻甩脸,怒怒道:“要不然,你就是还有什么苦衷没说?”
“……”
见她不说话,区景微面色一慌,似乎也猜到几分。
他抓住区封建的肩头,手掌微微颤抖,切身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乐于走了,没人给你渡修为,没法续命?你说,你还有多久了活?你告诉祖父,祖父受得了。”
区封建咽了口口水,张口半天,才吐出一句:“快的话……半年,慢的话……一年。”
闻言,区景微的手滑落,整个人瘫在了床上,他刚刚拥挤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滑落下来,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老脸,带着浓浓的沧桑。
“孙女已经是死人了,十四年前就是了。靠着乐于那一半的神力和龙御,强制把灵魂和肉身绑在一起的我,白天出门都要撑伞,除了太阳的灼热会烫伤我,我已经好久感觉不到其他东西的温度了,祖父。”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对自己死去这件事情上,毫无感觉。
屋内静悄悄的,半晌,他忽的起身,看着区封建,沉声道:“陪祖父,去逛逛灯会吧。”
区封建愣住,万万没想到,区景微来了那么一句,她也没说什么,只当区景微是为了在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
她道:“好,那祖父,换身衣服再出门吧,一身的酒气,有些呛鼻。”
区景微尴尬的摸摸头,道:“好好好,差点忘了,见儿爱干净,这样吧,你把白榆叫进来,让人给我准备洗澡水,祖父沐浴过后,再随你出去。”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翻出一身干净的衣衫。
区封建在屋外,看着白榆,想到刚刚白榆说,他不喜欢女人,二人有些尴尬。
白榆红着脸,道:“属下已命人备了水,王爷沐浴更衣需要些时间,还请郡主移步楼下,稍候片刻。”
“好。”区封建小声应了句,就匆忙下楼了,这个白榆,为了拒绝自己给他解释对象,还真是拼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不喜欢女人,怎么不说他喜欢男人呢?
“王爷,按照您吩咐的,支开了郡主,属下现在立刻,去寻蒋大人,告诉他,今夜,照他的计划行事。”白榆的声音在屋内传来,区景微身上还穿着刚刚的衣服,完全没有沐浴更衣的意思,他道:“嗯,注意点,别让人看见了,快去快回,还有,跟他说好,派去绑见儿的人,要温柔点,别把本王的宝贝孙女给伤着了!”
“是,王爷。”白榆翻窗顺着房檐离开了驿馆,留下区景微一人,沐浴更衣,他叹了口气,捂住刚刚绞痛的心口,语重心长道:“见儿,别怪祖父,我与阿侯相交数十载,江家,不能就此绝了后。”
区封建看着屋外的月亮,今日的月亮,好亮啊。今日是七夕,阿栖的生辰!往年他生辰,都有桂花糕吃,我们一起坐在春花楼的院子里……算了,怎么想起这些往事?
她晃晃头,拍了拍自己,在楼下的等了许久,等不来区景微,就不耐烦了,加上屋内闷热,她溜达去了后院。
吹着夜风,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一个身影突然晃过,她定睛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她匆忙往前追去,什么都没看见,刚刚那个身影,不是白榆吗?
区封建正在发愣,忽的一个身影在背后出现,缓缓靠近她。
“谁?”区封建猛的回头,一看,怎么回事?这地上淌着一个婴儿?
“哇啊哇哇~~~”看着在襁褓中正小声啼哭的孩子,她有些懵,这驿馆哪里来的婴儿?
前几天是有人给她送鱼,怎的今天是送小孩?当她是收垃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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