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糗事，是趣事！”荣眺看着荣宝儿笑，“那时候家里就你一个小孩子，你祖父母喜欢的不得了，不管你怎么闹腾，都是好的，你祖父院子里的花，就没有开到自然败的时候！尤其是黄色的素馨花！”
“是啊，那时候啊”荣曜跟着感慨。
荣宝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看荣瑛吃完了，给他擦了嘴，借口替他换下脏了的衣服，抱着他和珍儿，避到了梢间去。留下荣曜，荣高氏和荣眺三个追忆荣宝儿的童年，蓬莱不知道这些事，就坐着带着笑听着，时不时的感叹一下，她一直在深宫长大，宫规森严，从来不敢行差踏错，竟然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孩子可以这样调皮淘气。
“那年，我们带着宝儿去玄静观踏青，正好碰上了袁文荣公带着敏行也去了，两个小的争着吃带骨鲍螺，敏行比宝儿吃得少了一个，就急了，扑上来咬了宝儿一口，我们宝儿也急了，把他推到在地上，骑在敏行身上，抡起拳头就打，敏行竟然都没能挣脱宝儿！”荣曜想起来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当时袁文荣公在一旁笑着看，一点都不急不恼，要不是袁敏行的亲娘从中反对，两个孩子当时能定下亲事，宝儿之后就不会有这么多波折磨难。
“那时候宝儿多大？就和袁敏行认识了？”蓬莱今天才知道，荣曜看中的女婿人选，竟然是袁敏行，而且，看这意思，袁敏行对荣宝儿也是有心思的，这门大好亲事，今天却坏在了钱老夫人身上，真是可惜。
“那时候他们俩也就四五岁，都是小孩子，后来袁文荣公仙逝，两个人就没再见过面！”提起往事，荣曜不无遗憾。
钱家，正院梢间里，钱老太爷满脸堆笑的哄袁敏行，“乖乖外孙，你不要跟外祖母生气，她是脑子糊涂，可是性子并不刻薄恶毒，有外祖父在呢！等荣家丫头过了门，绝不会苛待她的，你放心！”
“我的亲事都黄了，还说什么过门不过门的？”袁敏行面沉似水，手里的茶杯都捏坏了三个。
“那个和离的妇人有什么好的？”钱老夫人也气恼的不行，坐在那里觉得自己，是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嘴里低声絮絮的念叨，“我娘家嫂子的孙女儿，今年才十四岁，长得花儿一样，极擅长针黹女红，又懂得三从四德，还是黄花闺女，哪一点不比那个再醮的强？我就不明白”
“你闭嘴！”钱老太爷一声怒吼，就让钱老夫人一哆嗦，从炕沿上滑落到地上跪着，“你娘家哪里有什么好孩子？你哥哥脏的臭的塞满了一屋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侄子侄女有哪个是干净的？也就你这个睁眼的瞎子，眼睛里看不见，不辨是非，不识好歹，人家恭维你几句，说几句甜话哄你，你就把人当成知心的，只当人家嘴里说的都是真的！”
“我”钱老夫人还要争辩，钱老太爷当着一屋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媳的面，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她的脸上。
“今天，我若是不能给荣侯爷一个交代，敏行的亲事，就会被你给搅黄了！”钱老太爷牙咬得喀喀作响，“临去凤翔侯府之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我以为你是真的把我的话听进了心里去，没想到，你一向是个性子软弱，没有主见的，今天倒是硬气了一回儿，为的就是搅黄了敏行的亲事，好把你娘家那没人要的破鞋塞给他，祸害我的孙子？你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呼啦啦，地上跪了一群的子孙，却没有一个替钱老夫人说话，只是磕头请钱老太爷息怒，钱老夫人虽说一向是糊涂性子，着三不着两的也不是一两日了，可是钱老太爷从来没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今天钱老太爷是真的气急攻心，才对她动了手，钱老夫人手捂着脸，被牙齿咬破的腮帮子流了血，嘴里满是咸腥。
“你们都出去，到院子里等着！”钱老太爷抖着手喘着粗气，低头看着泪流满腮，却毫无悔意的钱老夫人，“今天，我要好好尽尽为夫之道，好好教导教导你们母亲，若是教不好她，我怎么有脸面，再去凤翔侯府，替敏行求亲？”
“爹！”钱家大爷既担心钱老太爷急怒伤身，又担心他再出手伤了钱老夫人，就想留下来。“我”
“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再对你们母亲动手！”钱老太爷闭着眼睛，握紧了拳头，“你们都出去吧！”
钱家大爷无奈，迟疑再三，还是带着妻子，儿媳们，起身往外走，袁敏行又向钱老太爷磕了个头，才起身，跟着走到了院子里。长仁看着袁敏行出来，忙上前伺候，袁敏行将他伸出搀扶自己的手推开，带着他走到院子东南角。
“你去一趟外祖母的娘家，外祖母的侄孙女里有个今年十四岁的，你去看看她，这个年纪有些淑女之思，也是正常，何况在那个脏污家里！”袁敏行盯着脚下的青砖，声音冰冷的开口。
“是！”长仁低头答应，出了正院，吩咐长信进去院子里伺候，自己带着长礼都没走钱家正门，而是跳墙走了。
两个时辰的时间里，钱老太爷在屋里对钱老夫人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等到长仁带着长礼回来，冲着袁敏行点头示意以后，钱家老太爷身边早就回家荣养的老管家，拄着拐棍进来给钱老太爷请安了。
中气十足的在门外禀明了身份，老管家独自进了屋子，跟钱老太爷说了一盏茶时间的话，就又拄着拐棍，昂首挺胸的走了。钱老太爷看着面色灰败的钱老夫人，嗤笑了起来。
“刚才雍军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嘴里的好侄孙女，才十四岁，就怀上了野种，还因为姘头太多，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就这样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破烂货，你还妄想着塞给敏行？在你心里，你娘家的侄孙女，竟然比你嫡亲的外孙还重？”
“我不是”钱老夫人话说一半，又闭上了嘴。
其实对于娘家的状况，钱老夫人是有些了解的，但是眼看着娘家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又被大嫂子的甜言蜜语给围拢住了，才起了要提携娘家的心思，思来想去，亲孙子舍不得，外孙子里，王旭已经娶了正妻，她侄孙女怎么也是嫡女，不愿做妾，就把主意打到了袁敏行身上。
“你不是什么？你要不是舍不得小五，就不会把主意打到外孙子头上了是吧？”钱老太爷跟钱老夫人几十年的夫妻，她动一动眼珠儿，他就知道他想些什么，“你以为，你亲侄孙女的丑事，是怎么突然间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了？你不用想，你也想不明白，我告诉你，这都是敏行安排人去做的，你今天没有成功，是你和你娘家的福气，若是你还不死心，不出今晚，敏行能把你娘家的烂脏事，全都张扬的满京城皆知！到时候，那才叫好看呢！”
“敏行，他”钱老夫人突然对一直孝顺恭敬的袁敏行，心里产生了畏惧之意，就如同她对钱老太爷的畏惧一样。
“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敏行如今的行事风格之狠辣，比起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今天算是触及到了他的逆鳞，你要是还想给你娘家留一条活路，就此守着这五间正房颐养天年，家里诸事全都交给大儿媳妇管理！荣丫头跟敏行的婚事一旦落定，我不求你对荣丫头有多亲厚，但是当面不要报之以冷眼，背后也不要冷言冷语的，说些恶毒的话，你就还是我的结发之妻，否则的话，我写一封休书与你，你回娘家去照看你心心念念的娘家人，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团圆去吧！”
“不，不！”钱老夫人从来没见过钱老太爷如此决绝，心里如同破了个无底洞。“我知道错了，我改，我听你的话，再也不敢犯糊涂了！”
纵然钱老夫人脑子糊涂，但是有一点她却明白，那就是，娘家人虽然现在肯巴结着她，说好话儿哄她，都是因为她是钱家的老夫人，她的儿孙们在京城子弟中，虽然不是惊才绝艳，可也是有出息的，若是她被休弃，那么她的娘家人，不但不会再体恤关照她，反而会避她如避瘟疫，那时她才是真的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那好，你现在就写一封道歉的认错书信，亲自送到凤翔侯府，给荣家赔罪！”
钱老太爷亲自铺纸磨墨，钱老夫人从地上爬起来，钱老太爷扶着她坐下，把笔饱蘸香墨，递到她手里，他口述一句，钱老夫人就写一句，写好之后，钱老夫人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发髻，坐着马车，在钱老太爷的目送下，独自一人去了凤翔侯府赔罪。
荣宝儿哄睡了珍儿和荣瑛，才脱衣服躺在床上，正跟翠衣争论，汤婆子究竟要不要继续待在她的被窝里这个重大问题，就看见白果在门边探头探脑的，“白果，你怎么不进来？在门口贼眉鼠眼的做什么？”
“我刚才被正院的白芨姐姐，叫过去问二小姐和瑛哥儿的情况，听见隆福叔派人传话，说是钱老夫人带着赔罪书信，来给姑娘赔罪了！奴婢还没来得及避开，钱老夫人就跪在了正院里，说自己年老糊涂，说了些胡话，请求侯爷和夫人，再给袁大人一个机会！”
“后来呢？”荣宝儿立刻坐起来，翠衣给她披上了小袄，把白果招到身边，拉着她的手问。
“后来，本来夫人很是生气，就站到钱老夫人面前，想要抢白她几句，可是被侯爷给拦住了，玉竹姐姐跟白芨姐姐搀扶了钱老夫人起来，进了屋里说话，我就回来了！”
“哦”荣宝儿皱了皱眉头，拿不准主意要不要重新穿了衣服去正院。
“钱老夫人来了也有好一会了，夫人都没派人来找姑娘过去，姑娘还是躺下睡吧，万事都有夫人和侯爷做主呢！”翠衣伸手按着荣宝儿的肩膀，不许她掀开被子。
“也是！”荣宝儿叹息了一声，躺下盖好被子，“麻烦翠衣明天帮我探听一下，钱老夫人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姑娘放心，奴婢懂得的！”翠衣给荣宝儿掖好了被角，叮嘱白果晚上警醒些，才回去西厢房休息。
翠衣前脚走了，后脚荣宝儿一脚就把汤婆子给踹了出来，白果把汤婆子用棉被包好，打算等下半夜天冷了，再给荣宝儿塞回被窝里去。正屋里，钱老夫人走了之后，荣曜搂着荣高氏躺在炕上，微微的笑。
“这样一来，宝儿的亲事就不会再有阻碍，你就放心吧！”荣曜轻轻的拍着荣高氏的手，心里终于安定了。“敏行那小子，是做定我荣家的女婿了！”
“钱老夫人被老太爷强压着，来了今天这一出，难道心里不会记恨我们宝儿？将来我们宝儿过门，她可是长辈，只要一句话，就能够为难宝儿！”荣高氏还是心有戚戚。
“你放心，今日我虽然不知道钱家发生了什么，但是钱老夫人的胆子明显已经被吓破了，钱老夫人再没那个胆子了！”荣曜已经看穿了钱老夫人的心，对钱老太爷的行事，心生好感。“你信我就是！”
“你是我夫君，是宝儿的亲生父亲，我自然信你！”荣高氏把头依靠在荣曜肩膀上，闭上眼睛休息。
钱家，钱老夫人才进了门，袁敏行就坐不住了，尽管钱小五尽力想留下他，还是被袁敏行给甩开了，一只脚踩到院门外，钱家大爷就到了面前，“敏行，父亲说，你现在不适合去凤翔侯府，让你早些安歇，明日还要入宫当值，可不能打不起精神！明日一早，父亲会再度登门拜访凤翔侯，下了值你就在家里听信就好，不要添乱！”
“舅舅，我只是心里闷得慌，出门散散心而已，一会儿就回来！”袁敏行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三言两语就想打发了钱家大爷。
“你若非要出去，我也不好拦着你，但是父亲那边，明日能不能促成你的亲事，可就不好说了！”钱家大爷笑得欢畅，果然看到袁敏行迟疑了一下，把踏出门外的脚又收了回去，臭小子，欺负我儿子们许久，今日能看到你吃瘪，心情好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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