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宿鸟归林。
夏雨与刘诗萌手牵着手,施施然的踏浪走向江北。
远远望去,江北一片平静,鸣沙山渡口上人来人往。
更远的鸣沙山下,一队队士兵正在享受傍晚时惬意的时光。他们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海阔天空的穷侃,有的是在掷骰子,尽兴豪赌。更有好多的人在渡口与来往行人打着招呼。
夏雨的神识中清晰的传来那些士兵的声音,“各位,请你们不要告诉江南的人,说我们驻扎在这里。”
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夏雨冷笑,这些士兵的言行也太明显了吧。
来往的过客都是笑嘻嘻的回答,“你们放心吧,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他们都是普通的民众,谁愿意去招惹这些士兵啊,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已经是贪天之幸了。
由于一连几天的风雪交加,阻断了人们的出行,今天难得天气放晴,再加上年关将近,人们都纷纷外出。
江南的梢公风明今天已经来往大江十几个来回了,他摇着巨大的楠木橹,将那艘船摇得飞快。
夏雨见风明的渡船上又站满了人,正准备起锚开船,却似有意似无意的向他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难道风爷爷他能够看到我们吗?”夏雨悄悄的问刘诗萌。
原来,在快要接近江北岸边的时候,夏雨还是悄悄将四周的气息扭曲,从而将他和刘诗萌的身影置于一个个不起眼的位面之中,隐其形迹。
这也是夏雨担心惊世骇俗所以,不得以而为之。
当然了,由于他仅仅是以五行门的奇门之法来扭曲四周的空气,所以,根本无法瞒过修行强者,但是,普通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他们。
刘诗萌默默的看着夏雨,“你是希望他看到我们,还是希望他看不到我们呢?”
夏雨竟然一阵迷惘,“小诗,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呀,如果你希望风爷爷看到我们,那么,他就会看到我们。”
刘诗萌这话虽然看似满满的哲理,但是,夏雨却知道她一定在暗示着什么,只好讪讪的笑笑,“小诗,你就告诉我吧,风爷爷他是不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与众不同!”刘诗萌轻轻一笑,“是的,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他很不一般。”
“不一般?”
“嗯,你还记得他昨晚与我们所说的江北岸的情况吗?”
夏雨想起风明曾经跟他说起鸣沙山下的驻军,现在看来,这些驻军确实是在掩人耳目,不过,他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露骨了。
刘诗萌冷笑,“阴在阳之对,不在阳之内,太阳,太阴!”
夏雨暗想,刘诗萌所说正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一计瞒天过海,意思是表面看似平常的东西,往往会隐藏着极大的危机。他试探着问,“小诗,你是不是说这些士兵这样旁若无人,正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刘诗萌这话一半是指风明,另一半却是直指那些士兵。
夏雨凝起神识,立即吃惊的发现,这些士兵身上都隐隐有一丝能量波动,看他们的样子,竟然与五行门人有得一比。
不过,这些人的能量都太低,大多是刚刚破境,以至于凝气级别的都很少。
呀,原来那个金世方还真不简单啊,居然也组建起一支修行者的队伍。
修行者在大陆上原本就是凤毛麟角,三五成群已经非常少见,更别说将之组建成一支军队了。
五行门由于其特殊的原因,才勉强组建成一支几百人的修行队伍,而鸣沙山脚下这一支队伍保守估计也有上千人。
上千人的修行者队伍,谁也不敢肯定他们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岸上有一名高大的士兵远远的向风明打着招呼,“哎,风老头,你千万不要告诉南岸的人说我们驻扎在这里,否则,我就封了你的渡口。”
这分明又是赤裸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驻扎在这里。
风明呵呵一笑,“卢队长,你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看你们呀,根本不像是当官的,倒像是一群生意人。”
卢队长哈哈大笑,“不错,风老头,我看你一点都不疯啊!”
风明说:“不疯,不疯,我老了,就是有点转不过弯来。”
夏雨听风明的声音便似浪涌一般,层层矗矗,一直送到他的耳中,不,不是耳中,而是神识中。
呀,难道风爷爷竟然也是一名难得的强者吗?他凝起神识,默默的注视着风明。
可是,风明却是意态轻闲的起橹开船,是那么的宠辱不惊。
夏雨微微一惊,他现在神识远胜常人,即使是通玄颠峰强者,也别想在他面前隐蔽其能量,可是,他却无法感知到风明身上一点的能量波动。
难道风爷爷真的是最普通的梢公吗?可是,一般的梢公他们在见到那些官兵之后,都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没有一个像风明那样谈笑自若的。
看来,这位风爷爷一定不简单啊。
夏雨仔细品味着刘诗萌那句阴在阳之对,不在阳之内,太阳,太阴!终于有点明白了,这老头果然不凡,他刻意要隐藏自己的修为,可是,他越是想不着痕迹,却还是落下了痕迹。
很显然,风明与那些士兵都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那就是欲盖弥彰。
正因为,他们都想给人一个假象,却偏偏要向人们传达另一个不同的表象,却终于暴露出了他们的真相。
或许,这一切正是他们有意而为之吧。
夏雨忽然在刘诗萌小手心写着,“小诗,我明白了,原来这位风爷爷很可能就是我们那位老朋友金朝的王爷!”
刘诗萌纵然估计风明不是普通人,却万万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是金世方。
金世方以梢公的形象出现在大江渡口,绝对不是偶然,这说明,原来的梢公风明一定遭遇到了不测之祸。而金世方在这里一定将麦香会大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样看来,麦香会大军一定是处在他的全程监控之下。
“啊,你肯定吗?”刘诗萌同样飞快的在夏雨手心上写着。
“几乎可以肯定了,因为,花蕊夫人曾经说过,金世方是她的主上,我瞧这位梢公沉着内敛,真元深蕴,只怕其境界之高,并不在花蕊夫人之下。”
“竟然会这样?”
“可是,唯一一点让我怀疑的是,三年前,这位王爷的修为并不见得如何的高,为什么短短三年,他居然可以突破呢?”
“你也可以的呀,三年前,你不过是通玄初境,曾几何时,你已经站到了入神之境的颠峰,这位王爷心机深沉,再加上他门路多多,短期内突破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位金王爷一定是在一个月前与这支军队一起来到这里的,然后,他为了进一步了解北伐大军的动向,不惜谋害了凤鸣渡的梢公风爷爷,然后取而代之,可以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他严密监视之下。我很担心,真正的风爷爷只怕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夏雨脸色冷峻,“如果他胆敢草菅人命,那么,即使他是王爷,我也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二人以手语互动一会,夏雨越发肯定了风明的身份,不知为什么,夏雨越是肯定俏公风明是金世方,他的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他忽然在刘诗萌手心写着,“小诗,我想来试探一下,看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刘诗萌轻笑,“当然可以啊。”
夏雨眼见风明的渡船就要离开码头,却见远远的有一名女子风风火火的跑来,“哎,大叔,哦,不,是老爷爷,请等一等!”
此时渡船已经离开岸边一米有余,本来,那名女子急步而来,只要轻轻一跃便会跃到渡船上。
可是,也不知是那女子走的太急,还是其它原因,却见她忽然踩到一块小小的石子,身子一滑,一头跌进水中。
本来,江边有人落水,也属寻常,因为,人们常年生活在水边,大都精通水性,虽然是严寒的冬日,也不会有生命之忧。
然而,巧之又巧的是,那女子竟然一头撞向了风明那粗笨的楠木的大橹。
“啊——”渡船上与岸边的人一起惊叫,瞧这女子柔柔弱弱,这要是一头撞向梢公那楠木橹,其后果一定非常的不妙。
然而,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却见风明手中大橹一推一带,那名女子居然随着大橹一阵晃动,直晃得所有人头晕目眩,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却赫然发现,那名女子已经呆呆的站立在渡船上。看那样子,竟然是风明那支大橹硬是将她挑到了渡船上。
“啊,果然厉害!”刘诗萌惊叹,“看来他真的不是风爷爷了。”
夏雨却是长出一口气,原来那女子之所以会跌倒,正是他在试探那个风明。
不知为什么,夏雨就是想试出风明的修为,更想试出他的为人。
如果风明无视于那名女子的安危,那么,自然不会冒着被人看破行藏的危险去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而这个梢公风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凝起极强的真元,硬是以最强悍的能量,将女子身边的气机割裂,然后,为了掩人耳目,他更是不惜将渡船摇得不停的晃悠,让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显得极其的巧合。
这更加符合刘诗萌所说的瞒天过海。
夏雨心中一松,原来金世方虽然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却也不是一味的嗜杀成性,其实,那名女子与他不过萍水相逢相逢,即使她不小心撞上他的大橹,身受重伤,也不会有人责怪他。而他居然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将那名女子救起,可见,他并不是一位穷凶极恶之辈。
那一刻,夏雨心中竟然一阵莫名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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