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磅礴大雨,高耸的医院大楼在雨幕中显得有些狰狞,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传来。
医院门口,一个躺在担架上满身是血的人,被医生从救护车里抬下出来。
哗啦啦一阵脚步声,一群医生急匆匆地赶往急救室。
急救室的大门紧闭,“手术中”的提示灯醒目地亮着。门外挤满了人,这些人当中有男有女,年龄不一,穿着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脸上都是紧张、担忧和惊异的神情。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有政界的,有军界的,有商界的……这些大多数只能在网络、报纸或者电视上看到,甚至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如今齐聚一堂。他们此刻就像关心自己的至亲好友一般,心急如焚地站在急救室的门外,焦虑不安地等待着。
医院外边围满了闻风而来的记者,扛着摄像机,或是撑着伞,或是穿着雨衣,冒着大雨想要获得一点爆炸性新闻。哪怕只是拍张照,录个像,眼下也是万分难得的机会。
拦着这些疯狂的记者的,是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冷酷保镖。
与医院外边沸沸扬扬的人潮和热火朝天的氛围不同的是,医院里边是一片死寂的压抑。
急救室就像世界毁灭时那艘能够拯救人类的诺亚方舟,吸引着门外所有人的目光。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内心急躁不止。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扭头看去,顿时肃然起敬,然后都是自觉而快速地靠到边上去,让出一条宽道来。
走过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四五十岁左右,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怒自威。他来到急救室门外,锐利如鹰一般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所到之外,人人低下头来。
他声音洪亮带着怒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在走道的灯光下,众人的脸色显得有些惨白。
“公子他——他被人打了。”一个身穿军官服的男人鼓起勇气回答。
“什么人打的?”
军官摇了摇头:“还不清楚。”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去查!”
“是!”军官急忙行了个军礼,神色匆匆地离开。
中年人扭头看向急救室门边上的一个年轻男子,厉声道:“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你哥吗,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年轻男子有二十岁上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到中年人的问话,他猛然抬起头来,答道:“这个——爸,我已经尽力了,虽然我当时就在现场,可是我拦不住啊。”
中年人怒道:“你会拦不住你哥?”
“不,不是,我拦不住的是打他的那个人。”
“你拦不住打你哥的那个人?”中年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连你都拦不住?!”
年轻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
中年人的脸色沉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望眼欲穿。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每一分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众人的心也同时绷紧,一时间有一种要窒息了的感觉。
医生低着头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刚摘下口罩,抬眼一看,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险些站立不稳要摔倒。或许,他从未想到过会有一天,自己能够在一眼之间看到如此之多的大人物,因此才会失了态。
“他怎么样了?”
中年人急忙上前一步问医生,语气中少了一分威势,多了一分父亲对孩子发自内心的关切。
医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心神稍定,口齿不利索地答道:“抢——抢救非常顺利,已经——已经脱离危险了。”
中年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所有人悬在心头上的一块重石终于放下了。
中年人面色不善地看向门边上的年轻男子,闷声闷气地开口了。
“我想,你应该马上跟我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爸,情况有点复杂。”年轻男子看了看围在四周的人,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中年人会意,大手一挥,走道里的人立即都自觉地退去。
年轻男子张望了一下,还是感觉不放心,对中年人说道:“爸,我们还是找个合适的地方说吧。”
病房里,中年人站在床边,注视着那张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此刻却无比苍白的脸,听着身后的年轻男子讲述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听完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你也不清楚那个人是什么来路?”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氓瘪三。”
“一个普通流氓瘪三能把你哥打成这样?你当我是白活了这几十年吗?”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我哥——甚至比我都还要小。”年轻男子一边回忆一边说,“但这就是事实,尽管我不愿意也不敢相信。”
中年人沉思了片刻,问道:“冲突因何而起?”
“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擦肩碰撞。然后我哥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我哥,几句口角下来,就打起来了。”
“就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擦肩碰撞?”中年人震惊了,“就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擦肩碰撞,你哥就被打成这个样子?!”
年轻男子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龙城市是华国顶级的大城市之一,这座大城市这两天迎来了一个重磅新闻:国家级官员之子,军队高级将领陈涛受重伤住院!
事发突然,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各大媒体平台,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封锁。
舆论话题一下就沸腾了,人们都在纷纷猜测这位天之骄子是由于什么原因受的伤,有人说是出车祸了,有人说是执行秘密任务挂了彩,还有人说是在街头跟别人闹矛盾被打了。
最后一种说法几乎没有人会相信。第一,没有人能够证实;第二,以陈涛的身份地位,没有人敢轻易动他;第三,敢动他的人也打不过他啊。
陈涛是出了名的身手超凡,有一次他撞见了一个在步行街伸咸猪手的男子,当场就把人家打得差点成了植物人。
就是在军队中,陈涛也是难逢敌手,据说曾经有一个国际级隐藏特种兵来找他切磋,打了一架之后,这个国际级隐藏特种兵就辞职不干了,然后去给人家当保镖,顺便泡妞。
一直以来,外界都把陈涛传得神乎其神,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也会有受伤的一天,他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如果这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知道他们心目中的战神不仅受了伤,而且还是在街头被人打伤的,估计要开始怀疑人生了吧。
就在外界为陈涛受伤住院的事情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陈家却显得过于平静,没有发声,没有公布任何的相关消息,似乎认为这件事根本就无足轻重。
……
这是一间很简单的办公室,一个大书架,一张办公桌,零星的摆设,没有什么稀奇贵重的装饰物。
办公室笼罩在冷肃的气氛当中,空气仿佛凝住了一般。
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前,手里夹着半只烟。此时微微一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站在他跟前的军官。
中年人轻轻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来,烟雾缭绕像魔鬼的爪牙,一点一点地侵占会议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查清楚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了?”
中年人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既不热切也不冰冷,平静如水。他是陈涛的父亲,一个国家级的军政干部。
“报告将军,已经查清。此人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岩字,十九岁,龙城市龙吟县龙翔村人,现就读于……”
“等等。”中年人眼神一滞,“你刚才说,他是龙翔村人?”
军官点了点头:“是的,将军。”
中年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烟头轻轻地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闷声不响地盯着烟灰缸里塞得满满的烟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过得不知道多久,他才突然出声。
“难怪,难怪,难怪。”
听到中年人连说了三个“难怪”,军官不明所以,正要询问个明白,中年人又开口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在部队中发布消息,就说陈涛是在一次秘密任务当中出了意外。”
“什么?”军官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的话你没听清楚?”
军官大骇,立即行了一礼:“听清楚了,属下这就去办。”
军官离开后,中年人想了想,然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嘱咐好了一切,他疲倦地靠在椅子上,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手指嗒嗒嗒地敲打着桌面。
“龙翔村,龙翔村……怎么会是龙翔村呢?”
龙翔村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村子,坐落在龙吟县北方的大山里。
龙吟县是龙城市管辖的县城当中出了名的贫困县,由于地理环境的原因,这里的交通极为不便,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区,加上资源匮乏,又没有什么本土特色可挖掘,就是想发展也没法子。
听说最近县政府正在招商引资,准备大力开发当地的旅游资源,若是顺利的话,也能给当地的老百姓带来不小的福利。
但奇怪的是,在旅游开发的规划当中,风景最为优美,最穷最需要改善现状的龙翔村却没有被纳入其中,虽然相关单位的官员极力推荐龙翔村的旅游开发项目,但所有的建议都被上级一票否决了,而且否决的原因始终没说明清楚,耐人寻味。
一来二去,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大家心里也有了谱,便识趣地不再多提龙翔村。
反正住在那里边的也就几户人家,扳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领导不让管就不管呗。这种与世隔绝的小村子,再过得几年只怕就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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