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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云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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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幕 天涯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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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幕

    “平时都是别人仰视原大将军,今天我要原大将军仰视我。”黑色的身影说,“我不下去,你也别上来,你上来,我就爬到角楼顶上去。”

    “那如你所愿吧。”原敖抬着头,哑然失笑,“我冷了,把你的酒扔下来给我喝两口。”

    话音刚落,角楼上落下一个酒坛,原敖扬手接住,扯开坛口的封泥,浓烈的酒香顿时肆意弥漫。

    “想喝几口都随你,整坛都是你的,我带上来两坛呢。荆山上的云边酿……拿你送我的皮裘换的。”

    “云边酿嘛,确实是难得的好酒,”原敖灌下几口,一股股暖流从喉头辣到肚肠,“但是我送你的白狐裘,换他整个酒窖都够了,你可真是个败家子。”

    “我举目无亲,不名一文,哪来的家可以败”黑影反驳,“我本没有皮裘,皮裘是你送的,我拿来换酒,喝进肚里,怎么算都是赚啊!”

    “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原敖抓着酒坛斜倚在城墙的垛口上,“那我送你的飞琼呢?也被你换了酒”

    “这倒没有,骑着呢,不然你让我跑着来看你而且我看她和我有缘,就是没酒喝,我也不会卖。”黑影说。

    “难得有东西比你喝酒还重要。”原敖笑着揶揄,“只是我有些后悔了,这样一匹稀世宝马送给你,可算是受苦了。”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让她受过苦!”黑影抓起酒坛想扔他,晃了晃坛里还有不少酒,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牢牢抓着酒坛,“我一路过来,求爷爷告奶奶地搜刮豆饼杂粮和谷草伺候她,我摸着良心说,我……我吃得都没她好!”

    原敖终于忍不住拍着墙砖放声大笑:“你这个家伙哪来的良心你摸哪能摸出良心来?”

    黑影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笑了一会,原敖仰头灌下一口酒。

    “杯莫停你这个酒鬼浪子,怎么想起来看望我这个老友了”

    “我要去西域,路过南淮,”杯莫停抓着酒坛和原敖隔空碰杯,“和向父偃那个老东西一道走了一段,蹭了他不少酒食和饲料,后来我嫌他慢,甩下他先走了。”

    “向父偃他去主持上阳关防线的吧?你估计,他还要多久到上阳关”

    “什么防线我不关心。”杯莫停说,“不过以他的脚程,应该也快了,四五天吧。说起来路上倒是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有个上阳关来的军士着急忙慌地来给他送了个竹筒,说是急报,要老东西从速回复,哎,你说奇怪不奇怪,老东西看完竹筒里的帛书以后,又写了一张帛书让军士带回去,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

    “那军士一走啊,老东西居然不慌不忙地下令安营扎寨,就地休整。”杯莫停仰头张着嘴晃了晃坛子,从坛子里滴下最后几滴酒到嘴里,又失望地放下,“我留了半日,他还没休整完,我可等不及了,就甩下他自己跑了。”

    “哦还有这种事”原敖笑笑,心里却开始盘算,“那你经过上阳城了”

    “过了啊,上阳城外的村子镇子都搬空了,最大的那个村子,老东西的孙子东西,把大营扎在那了,我路过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讨了一顿酒菜吃,又喂饱了飞琼,就绕过商於群山来武关了……对了,我还看到那个送急报的军士就在东西身边……哎你那坛里还有酒吗不喝你还给我。”

    原敖三口并两口喝光了手上的酒坛子,坛口朝下晃了晃:“没了。”

    “你!”杯莫停拍着大腿痛心疾首。

    “酒喝完了,吹着风冷,我抬着头仰视你也够久了,你满意了吧”原敖招呼杯莫停,“下来吧,我那还有酒,不比你的云边酿差。”

    “看在酒的面子上,免你抬头之礼。”杯莫停翻身从角楼翩然跃下,带着一身酒气落在原敖身边。

    原敖走到一个垛口旁,在执戈军士身边取了两支火把点上,走回来递给杯莫停一支。

    火光下,杯莫停一身深青色的长衫,形容消瘦落魄,目光却锐利非常,背上有一条长物用灰布包实了,很不起眼。

    “这么多年了,你还背着。”原敖瞥了一眼杯莫停背上的灰布包,淡淡地说。

    “背着,当然要背着,”杯莫停说,“这是我和齐老鬼的罪,我放不下来。”

    “不羁如你,也有放不下来的东西……你从琅琊过来的”

    “没有,说起来真是晦气,”杯莫停一脸不忿,“不知道谁把我远渡新越的事情捅给了齐老鬼,我回来的时候,琅琊的港口全都严查,我混过关才发现,不止港口,整个琅琊到处都在通缉我……”

    “无忌只是想见见你,怎么都见不到,才出此下策的吧?”原敖哈哈一笑,“十几年过去,还和你这包裹一样放不下”

    “这老鬼无情无义更无耻,我才不要见他,”杯莫停说,“我怕我忍不住砍了他。”

    “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又混出港口,乘船到最近的南淮港口上的岸。”

    原敖和杯莫停并肩走进营门,走向原敖的营帐,守门的卫兵向他们致敬。

    “他们还记得我呐,我来武关,都没人拦我,还牵了飞琼去喂呢。”

    “记得你你算哪根葱”原敖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们记住的是飞琼,你托飞琼的福。飞琼跟了你一年,从武关跑到新越,又从新越跑到武关,马上还驮着你这个酒鬼去西域,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你放屁!”

    原敖营帐前,卫兵向他们致敬,刚要帮他们掀起帘子,杯莫停抢先一步掀开厚重的帘子钻了进去,原敖跟着进来。

    “这一年飞琼胖了一圈,脾气都被我惯大了,她委屈我才委屈!”

    “你不是有府邸吗,干嘛还住这里”一进营帐,杯莫停就到处乱转着找酒,“你酒呢你酒呢?”

    “几案后面,我喝的少,”原敖指着堆满竹简的几案,“住这里离城墙近一些,有事方便上城墙。”

    杯莫停在一堆杂物里翻出几个空坛子,晃了晃:“这这这全没了,你喝得还少”

    “再取酒来。”原敖吩咐营帐前的卫兵。

    片刻,一队军士端着十几坛酒和一些下酒菜进来,陈列在放在原敖的几案上,杯莫停毫不客气地坐在原敖的位置上,抓过一坛酒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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