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岚撑着头总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斜倚在卧榻之上,她闭着眼享受着婢女喂来的一勺勺果酱。
她眉头一皱,果然,又没符合心意。
“难吃死了。”
一句轻语,吓得榻下的厨夫一个哆嗦。
“拖出去喂猪。”月岚随口说着,好似除了她,谁的命都不值钱。
那厨夫还没开口求饶,就被强行拖了出去。一旁的婢女心有不忍,便好心提醒道:“圣女那猪圈都满了。”
话语一落,月追直接上前扇了她一个耳光,蛮横道:“圣女的命令你也敢质疑?”
婢女哪里还能在意脸上的疼痛,她扑通惊跪在地,嘴里辩解着:“婢子瞧那猪圈的猪,吃人都吃吐了。”
自先前那厨夫死后,近日来月岚不停招人给她制作果酱,谁知一个不如一个,最后都落到被拖去喂猪的下场,如今连带着她们吃的猪肉都一股子人味儿。
“它吐它的,关你屁事。”月追回道。
“猪不够了,就再养,猪圈不够,就再建。但话说错了,命可就没了。”月岚抬眼直视她,话语很轻,但就像一把即将钻入她心窝的刀子。
一阵轻盈疾跑声救下了这名将死的婢女。进来的婢女有些轻喘,禀报道:“圣女,外头有名黑衣男子要见您。”
月岚与月追交换了眼色,月追启唇道:“他来了。”
月岚坐直了身体,将裙纱随意拨弄了几下,正好遮住了自己的双膝。
步子沉重,步足缓慢,隐隐藏着一股王者之气。他身穿黑袍,斗篷上的罩帽将他半个脑袋都遮蔽其中,身侧一柄长剑躲在斗篷里,从整身装束来看,是怕人瞧见他的真面目。
“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月岚一抹笑意扬起,率先说道。
即便入了大殿,他仍然没有将帽子摘下,无意瞥到她身侧一排的果酱,说道:“这么多年,圣姬的喜好依旧没变。”
“不忘初心。”月岚含蓄一笑,但其中的意味却让人无法捉摸。
黑袍男子环视一圈,瞧着殿内隔两个身位便站着一名婢女,他说道:“请圣姬屏退左右。”
月岚微微讶异,在她看来,没人会不知死活的偷听或者传出去,但面前这位既如此在意,她便使了个眼色。
黑袍男子见众人退去,而月追还笔直地站在月岚身侧,月岚捉到他的眼神,便说:“她是我的心腹。”
黑袍男子鼻腔呼出一口气,再次重申:“请圣姬屏退左右。”
月岚眉间皱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但还是对月追使了个眼神。
月追听话离去,经过他时还用余光狠狠瞪了他一眼,并心生怨念:“圣女都将我当自己人,你是个什么东西。”
待月追的身影彻底消失,月岚才说道:“这里仅你我二人了。”
“昌焱要回城了。”黑袍男子开门见山道。
月岚面部无任何反应,似听到了一句寻常话,“然后呢?”
“只要杀了他,我就能拿到属于我的一切。”黑袍男子说这话时引得斗篷一颤一抖,显然有些激动。
月岚的纤细手指在扶手上游离,声音并无起伏:“你有些太心急了。”
黑袍男子一怔,脸上大写了两个“什么”的字眼,他咬着牙:“你们许诺过我,只要与你们合作,杀了昌焱,便会给我我想要的。”
“我要的是他的活人。”月岚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活人?”黑袍男子眉心一弓,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在他看来,若要成事,那帮人都得死。
“而且我和辛白,可不是什么‘我们’。”月岚纠正他。
黑袍男子沉默片刻,暂不计较这些,又说道:“夜叉双麟甲认了昌焱做主人,他现在有盔甲和一柄天工神铁铸的剑护身。”
他说这些,无非是想告知她虽昌焱年少,也不懂驾驭,但法宝护主,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抓到活人。
(ex){}&/ “嗯”月鸣山一面满意点头一面打量着她,道:“月追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月追被这样一夸,急忙低头,面色的红晕却蔓延到了耳根。
月岚瞥了月追一眼,佯装生气:“哥哥视我于无物,跑这夸耀我侍女来了?”
“哪有,论美貌,全天下谁人及我月家千金,我是怕这些夸耀之词你都听腻了。”月鸣山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哼,夸耀之词哪有人听得腻。”
月鸣山浅浅一笑,喝了口茶便听来了月岚的问话:“父亲可好?”
“好,好极了。只是,不能常来看你。”月鸣山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也在安慰她。
作为圣女,身居高位,虽仅一人之下,但献身于影宗,避免被人诟病,便不能再和自己的本家有过多牵扯。
“嗯。”月岚微微点头以示理解,虽她从小目空一切,凡她想做之事无人可阻,但自己的父亲为了守住家业,太过小心,自己也不得不从。
“听说辛白,想抓昌焱?”月鸣山见她有些沉闷,便转移了话题。
“哼哼”月岚轻笑两声,道:“哥哥的耳报神真灵。”
月鸣山摸了摸下颚,悠悠道:“他此举,可不明智。”
“哦?”月岚问:“哥哥有何见解?”
“影宗是影族所有族人的,他辛白不过是替咱们执政罢了,他就算有统一神洲的野心,也该找个软柿子捏吧?这圣城可是有兵马军队的。”月鸣山分析道。
“那依你之见,哪个宗派适合当这个软柿子呢?”
月鸣山不假思索随口说来:“幻宗毒宗都行。”
“幻宗与影宗同处不回界,共享天地雨露。若动他们,教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窝里横呢。”
“而毒宗呢”她点了点头,笑容意味深长,“毒宗枯谷遍地毒物,灭门不难,但前提是能踏的进去。柿子虽软,却不好消化。”
“剑宗位于陵城玄秀岭,地处东溟神洲最北方,而影宗处神洲最南方,隔山跨河费心费力。魔宗处六宗之外不考虑,那便还剩仙宗和圣宗了,若是哥哥,该如何选?”
他将心神从月岚身上抽回,知她用意。仙宗为仙,上头有仙祖,仙祖之上有九天诸神。而圣城诸多凡人,虽有修为颇高的灵士散仙跻身圣宗,拜在昌凰麾下,但与仙宗相比,圣宗自然更好拿捏。
月鸣山想着便悄悄试探着她:“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
“何以见得?”
月鸣山撇了撇嘴,不屑道:“辛白没这智商。”
“哥哥这样说,那我不承认还不行了。”月岚捂嘴笑出了声。
“从小便数你鬼点子多,府里谁人没被你整过。”月鸣山虽数落着她,但眼里皆是宠爱。
“行了,我不能多待。为你好,也为我好。”他说着便下了榻。
月岚瞥了一眼四方鼎,连一炷香都未烧完,“这就要走?”
“是啊,我来看你一眼还得避着辛白的耳目,待久了传出去不好听。”
“羡渊崖是我的地盘,他无权管。”月岚眼色显出冷光,她觉得光脑子里闪过辛白二字便恶心得不行。
“你执意留在自己的居所,没有按照惯例住进影月城,辛白已是让步了,我若也没个规矩,岂不是得寸进尺了。”月鸣山背着手,实际是在暗示她与辛白的争锋也要有个度。
他没有明说,一是规避隔墙有耳,二是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点即通。
“行吧。”月岚瘪着嘴妥协道。
她起身,以月氏女儿的身份向他行了个送别礼,即便她是圣女,百日有九十九日居高位,也要有一日做回月氏家主月隐浮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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