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崔被石头打晕了。
秦锋用一只手拎着崔崔回到了密室内，将其扔在了地上，用密室内的一条粗麻绳索将其手脚全都捆绑了起来，捆成了一个粽子。
秦锋半蹲在地，对着崔崔那黑乎乎红彤彤的脸颊啪啪扇了两耳光之后，崔崔幽幽转醒了过来，被扇醒之后的崔崔发现自己已经被秦锋用一条绳索绑住了双手双脚，此时崔崔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被抓住了，而且还是以本来面目被抓住了，他迅速开始求饶了起来。
“大哥大姐们，你们大人不记人过，放过我吧，我也没做什么坏事，我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啊……”在哭诉的时候，崔崔试图换成孩的稚嫩声音，可似乎又觉得都已经被拆穿了，索性也就不再假装，直接用粗重嘶哑的声音讨饶起来。
“说吧。”柯北坐在密室内空荡荡的石床上，望着床下歪倒在地的崔崔道，“我想听你亲口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崔眼珠子左右乱转，最后落在了旁边石凳子上低垂着脑袋的崔阿姨，忽然厉声道：“臭娘们，你来说！这一次，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崔阿姨似乎很害怕崔崔，一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就抖动了起来，当她逐渐冷静之后，才略微抬起头来，露出半边布满伤痕的脸颊，她泪眼凄楚地望着柯北，忽然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在崔阿姨断断续续的陈述中，柯北三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崔崔并不叫崔崔，他最初的名字叫艾，据说是他自嘲的名字，本来是叫矮的，叫着叫着就成了艾。
大约是在十年前，那时候的崔阿姨还不叫崔阿姨，还叫崔姑娘的时候，在那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她因为交不起房租而最终被房东驱赶出来，在桥洞下睡着，然后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差点冲走的时候，同样睡在桥洞中的艾救了她一命。
在救崔姑娘的时候，艾那短的躯体里迸发出了罕见的能量，他刚刚一米四的身高竟然可以将将近一米六的崔姑娘抗在肩上，硬生生扛到了岸边，然后一顿胸口的挤压之后，救下了差点被洪水夺去性命的崔姑娘。
从那以后，也不能说是艾赖上了崔姑娘吧，反正崔姑娘也没地方睡觉，就和艾一起睡在桥洞里面。
两个沉默寡言从就历经坎坷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人，在那些个桥洞中相拥入眠的岁月里，有了一段温馨的回忆。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他们两个，在经历了那一段甜蜜时光之后，终于有一天，因为要上头要清理市容市貌，他们在桥洞中的巢穴全部被没收。
上头的一句话，就是他们的生与死。
但那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并不是世界末日，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流浪和颠沛，住哪儿都是住，只不过要找一个相似的桥洞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们需要另谋生路。
而且，他们需要吃饭，他们需要喝水，一个人还好，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两个人，就难免需要照顾，需要额外的消耗。
也正是因此，崔阿姨和艾开始了他们的行骗生涯。
年近三十的艾成了刚刚二十六的崔姑娘的儿子，艾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夹着声音像是孩子一样说话，而且还学会了孩子的走路方式，眨眼方式，甚至连水汪汪的眼神都学的八九不离十。
最开始的时候，崔姑娘带着艾跪地给路人磕头，并给艾画上各种悲惨的妆容，以此博取同情，后来，被城市治安管理之后，崔姑娘不得不开始寻找工作，并在工作过程中，带上艾，艾就靠偷点东西出去贩卖为生。
也正是因此，所以艾才能够掌握如何在崔姑娘裙子底下行走的方法，这是两人在多年配合之后才养成的默契。
甚至，有时候闲着没事，亦或者是下雨了，或是太阳太毒的时候，艾都会钻进崔姑娘的裙子底下躲着。
长裙底下好乘凉，只是自己未成长。
后来，崔姑娘逐渐成了崔阿姨，在一次无意的应聘中，鬼使神差一般地，她有幸成为了卓文大学一名外勤的清理人员，后来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后，逐渐成为了卓文大学的内勤清理人员，负责卓文大学图书馆周边的清扫工作。
也就是那时候，她无意中发现了图书馆后面的防空洞入口，并且发现了那间无人居住的密室，于是，本来就居无定所的崔阿姨和艾便搬进了防空洞中。
对他们而言，这个防空洞的石室比当初的那个桥洞还要好，至少不用担心晚上忽然下大雨，上游会发洪水，更不用担心在半夜三更被治安人员一阵拳打脚踢地叫起来。
防空洞，相当于他们的桃花源，虽然不通风不透气，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无比奢侈的居住地了。
但是，人就怕成长，不是身体的成长，而是野心和欲望的成长。
有了石室之后，艾住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不满意了，他觉得自己可以住更好的地方了，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有事没事跟那些学生一样，学习下知识了，于是，他开始偷起了书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崔阿姨已经泣不成声了，似乎回忆起了那段往事让她百感交集，又似乎联想到现在的处境让她担惊受怕。
总之，这个一辈子坎坷的女人除了眼泪这唯一一个可以供使用的武器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能够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当然，她的眼泪其实也不能算是武器，因为她已经用过了太多次了。
崔崔，或者说是艾，半蹲在地上，双眼也变得通红了起来，眼眶中似乎有泪水在打转，看起来他似乎也被崔阿姨的诉说给感动了，或许是想起了很多虽然不美好但却足够温馨的往事吧。
柯北虽然没法完全理解这两个人的那种关系，但是他敏锐的内心还是察觉到了，在这两人中间，有一个名叫孤独的东西将他们串联了起来，这两个同样被世界遗弃的人，因为相似的命运走到了一起，结合到了一起，时至今日，即使磕磕绊绊，即使吵吵闹闹，他们也再难以分离。
柯北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下去之后，他的理智恢复了一些，虽然他的很多疑惑都因为崔崔的成人身份而得到了答案，但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还是没有获得解答，那就是崔崔为什么非得要偷书呢？
当柯北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艾低下头去，欲言又止。
崔阿姨接过话来，说道：“艾看见学生们朝气蓬勃学习的样子，他内心深处的那份遗憾，或者说那份冲动被重新点燃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又成为了真的孩子，想要重新学习，想要再次成为学生……”
柯北轻叹了一口气，这个答案虽然有点勉强，但似乎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释了。
不过，柯北又迅速记起了他当时在外面倾听他们对话的时候，崔阿姨说的那些话，以及艾骂的那些话，柯北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对话的内容，但隐约之间，他还是能感觉到，在他们之间，似乎还隐藏着什么另外的秘密和隐情。
柯北略微沉吟片刻之后问道：“雷主任不是已经给你们安排员工宿舍了吗，为什么你们今晚还要回来？”
崔阿姨抹了抹眼泪之后道：“我们就会想回来看一眼，因为明天洞口就被封死了，我们再怎么说也住了一年多了……”
柯北眉头轻皱，沉思不语。
短暂的沉默之后，祝蝶依再次走到了崔崔面前，在距崔崔两米远的地方蹲下来，望着崔崔道：“崔，告诉我，你究竟知道我那本书里的东西吗？”
崔崔抬起头来，望着祝蝶依，此时他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邪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楚楚可怜的目光，光看这目光的话，确实很容易误以为崔崔真的是一个孩子。
崔崔摇了摇头道：“之前我是骗你的，我确实不知道你书里到底有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是哪一本书。”
祝蝶依迅速扭过了头去，面朝石壁，似乎是不想让他们看到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柯北知道，此时此刻，祝蝶依的内心肯定无比伤心，崔崔几乎是她所有的希望了，如果连崔崔都不知道的话，那个东西很可能真的就找不到了。
秦锋似乎也察觉到了祝蝶依的伤心，他气不过，弯下腰来，一把将崔崔提了起来，凶恶地道：“你他娘的肯定知道！快说！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崔崔拼命地摇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你们手里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会说，可我是真的不知道……”
秦锋根本就不听，一巴掌打在崔崔脑门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你他娘的肯定知道，快说？！”
崔崔继续摇头，神色凄苦：“大哥，我是真不知道！”
秦锋根本就不理崔崔的求饶，怒声道：“槽！谁是你大哥，老子才十七岁！快说，东西在哪？”
说罢，秦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崔崔脑门上，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那一下还要响亮，崔崔的脑门都被打红了。
崔崔还要试图摇头，但秦锋的手已经举了起来，显然如果他继续不知道的话，秦锋还会继续打，直打到他知道为止。
秦锋是个认死理的人，崔崔遇到他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崔崔梗着脖子，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就这样直愣愣地望着秦锋。
秦锋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怒声道：“你他娘的傻瞪着我干啥？！说，东西到底在哪？！要是说不出来，看老子不把你脑袋打成两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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