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刚强斜觑着一脸懵懂的彩虹,又看看灼灼逼人的张勇雷,一时摸不着头脑,语塞了起来。
“道歉!”张勇雷不耐烦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对不起。”孙刚强不情愿的冲着彩虹的方向说,眼睛却看向了另一个地方。
“以后别对自己的儿子施加暴力,你这是犯罪!”
“我自己的儿子你管的着吗?”
孙刚强拉过乐乐,上了车,彩虹没言语,直接跑到面包车前头,伸开双臂,固执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孙刚强从车窗探出头,嚷嚷着:“让开!”
“你答应让我看孩子,要不然就从我身上轧过去!”
张勇雷点燃一根烟,吊儿郎当的叼着,把彩虹推到路边,自己站位车前头,挑战着孙刚强的底线。
面包车轰隆隆的发动机引擎声响起,周围的人群攒动不安了起来,都屏息紧张的看着慢慢移动的车。
入伏的夏天,太阳像着了火一样炙烤着面包车,车内的孙刚强羞愤的脚踩油门窜了出去。
张勇雷迅速躲闪,使劲打开车门,死死的拽住了孙刚强的衣服脖领,“刺啦”一声,薄款的短袖在一声清脆的撕扯声里,变成碎片,被张勇雷抓在了手里。
半敞开的车门虚掩着向前开去,慌乱的人群迅速让开一个空隙,目送着丧心病狂的男人驾车离去。
张勇雷扔掉手里的短袖布片,叼着烟,冲着人群,狠狠的骂了起来,骂的那叫一个不堪入耳,他痛骂人情冷漠,世态炎凉,痛骂人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被男人殴打,骂人们眼瞎无情,……大家都纷纷散去,嘴里也低声戏谑讥讽着张勇雷的“棒槌”行为,说他无亲无故就插手帮忙,纯粹一个神经病!
东哥和鸿升怔楞的站在太阳底下,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张勇雷的那句话一时蒙圈的缘故,眼神游离不定,傻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宁彩虹冲张勇雷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谢,张哥!”
宁彩虹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看着对面余怒未消的男人。
“谢什么,我又没帮你什么,我就是看不惯而已。”
两人呆呆的站着毒辣的太阳下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她是我的女人”六个字,让彩虹脸红,让张勇雷尴尬的哑口无言。
鸿升和东哥想对而望,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身为哥们的他们听到自己的兄弟能牛逼轰轰的承认对方是他的女人,那就定是好事。
“好了,回去接着喝吧,走,勇雷,还有,…你叫小宁是吧?”
东哥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彩虹羞红了脸,赶紧托辞家里有事离开了,只空留三个男人双眼迷茫的看着她远去的倩影。
“勇雷,怎么个情况?你和孙刚强的老婆怎么?…”鸿升搂着满脸通红的张勇雷的肩膀,进了饭店。
“鸿升,我就说你脑袋被驴踢了啊,你还不服,我是啥脾气你不知道吗?我看不惯打女人的男人,特别是更看不惯孙刚强那个虚伪的屌样儿!”
张勇雷解释着,心虚的想着从自己口中说出的那句话,脑袋一下子蒙了,迷糊了,后期喝了多少白酒,怎么回的家,席间说了什么话,全部断片了,当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那时天色已然大黑。
纯朴的农村,夜幕四合,皎洁清冷的月亮瞧瞧爬上树梢,茂密的树枝上传来了几声凄廖的知了叫声,亦不知何时何地又传来了蛐蛐的清婉叫声,特别是村边那条芦苇沟里的一片蛙声,这些声音夹杂而来,令农村的乡土气息更加浓烈了起来。
此时,孙刚强见老娘在外屋洗刷着锅碗瓢盆,没说什么,蹑手蹑脚的兀自走进里屋。
昏黄的屋里,破旧的金属吊扇在头顶沉闷的嗡嗡作响,呼呼的热风随着扇叶的速度不紧不慢的扑打着黏糊糊的毛孔和皮肤。
此时,乐乐正沉沉的睡去,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微的汗珠,令他心焦的是,他看到了孩子那温软的左脸上还是红肿一片。
孙刚强附身想去亲儿子的小胖脸蛋,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孩子,白天被夫妻之间的仇恨冲昏了头,把发泄不出来的怒火,全部打在了儿子的脸上。
他恨宁彩虹为什么自己当初苦苦哀求她不要离婚,她还是决绝的选择了起诉,自己说过,会改正,求她给自己机会,可是,她就是不相信自己,他心里恨啊,恨宁彩虹的绝情离去,所以,他要让她后悔,让她尝尽因为自己的选择而造成的苦果!
可是,这样的苦果却可怜了孩子!
乐乐微皱着眉头,呼吸时而均匀,时而急促,他似乎在做哭泣的梦,还不时的抽着鼻子。
孙刚强看的入了神,这孩子遗传了妈妈大部分的基因,长长的睫毛像浓密的羽翼,小小的鼻子精致而高挺,肉嘟嘟的嘴巴小巧而红润,那圆润的脸蛋,都像极了他的妈妈。
此刻,孙刚强才发现乐乐是那么帅萌,有着粉妆玉饰的精致可爱,就像他那个妈妈一样,好看而又聪明,可是,当初自己作孽,鬼迷心窍出了轨,兼有拳打脚踢,最后工资上又藏了私心眼,这才让十年的婚姻走向了尽头。
哎!孙刚强懊悔的冲自己打了一巴掌,沉闷的巴掌声把乐乐吵醒,孩子惊恐的看着他,撇撇嘴,想哭,但是,又不敢哭,只能颤颤怯怯的低声叫了一声:“爸爸。”声音里依旧有着凄怆的胆怯。
“睡吧,爸爸今天错了,爸爸向你道歉,儿子。”
孙刚强低落的柔声说,冷漠的眼神里写满了对孩子的歉意和痛爱。
乐乐从嗓子眼嗯了一声,用手抓了抓被蚊子咬了一口的肩膀,眼睛半睁半闭的看着面前难得慈爱的爸爸。
“睡吧,明天爸爸给你和奶奶买个空调,就不会这么热了。”
这是爸妈离婚以来,乐乐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孩子满足的闭上沉沉的眼皮,听着爸爸温暖的话语睡去了。
孙刚强抹了一下眼角的泪,从裤兜里掏出两千块钱,压在了乐乐的枕头底下,然后,走至外屋,对弯着腰洗抹布的老娘说了一句,“娘,我把钱放在乐乐枕头底下了,明天去买个空调吧。”
老太太回头,却看到了儿子孤独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黑洞洞的院落里。
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儿子今天晚上肯定会鸡犬不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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