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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男主剧本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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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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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我没事,咳咳,你别讲了。”

    海彦卿的演讲好端端的被打断,他这回可纳闷了,平时在书院茶话会的时候,大家可是最爱听这绯闻轶事的,怎的先生不感兴趣?

    “你们说,谢长卿是怎样的人?”刘瑄好不容易才定了神。

    “至诚至忠之人。”海彦卿这般形容,好像他在讲演义小说一般。

    “这还不足以概括他,”文松云忍不住插句嘴,“他是个矛盾的人,既直言能谏,又做事圆滑;既谨言慎行,又风流浪荡;既飘然隐逸,又贪恋权位。这世间怕是找不出另一位如此矛盾的人了。”

    “就像两半拼凑在一起的棋子,亦黑亦白。”刘瑄冷不防的说出这句话,好像是命运的驱使,“这样的人,其实还挺多的。”

    这世间怕是只有这一对了。

    “哎呀——不说他了!且说说两浙路上的其他官员。”刘瑄越想谢长卿心思越不在事儿上,捂了捂脸,好在不烫。

    “那就是那个蔡延峰!这厮在两浙路二十年,没一年不祸害百姓的!前些日子他死了,我们两浙路的百姓都争着放爆竹呢!”海彦卿这下就愤世嫉俗了,往桌上重重地一砸酒杯,哪里还像个读书人?

    “他是如何祸害百姓的?讲来听听。”刘瑄此刻提了精神,亲自将酒杯捡起,斟满酒。

    “两浙路上的官,没有没给他送过礼的。他还明码标价,一个主簿五千两银,一个县丞一万二千两。除此以外,他甚至还卖贞节牌坊!上回一个改嫁了的寡妇,出了一千两银子,他居然也给立了个牌坊!”

    刘瑄对立牌坊的事不感兴趣,他倒是更关心卖官鬻爵的事。这就是角度和高度的不同。

    “他媚上取宠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先生知道吧,两浙路的特产是海货和丝绸,他为了讨好太后,竟然强行征调民夫在三九天采珍珠!”

    “朝廷不是明令禁止,两浙路三年内禁止采珍珠了吗?”刘瑄简直匪夷所思。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啊!朝廷的禁令,都是用来堵悠悠众口的,等真正落实到地方,天知道下面的人怎么变本加厉呢!所谓皇权不下县,就是这个原理。我就说那民夫的,征调了一千人,上来的只有一百人!”

    “哎呀——”

    刘瑄莫名的心头痛,他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一幅画面:

    结冰的海面上飘着一片尸体,他们呆滞的眼神中仿佛诉说着无穷的辛酸悲愤,他们不知道该埋冤谁,只好用空洞无声的呐喊苍天。可惜苍天根本不存在。腥臭的海水洗涤着光明的珍珠,到底哪个是黑,哪个是白?哪个是善,哪个是恶?

    一位身着紫衣的高官走来,挑出一颗最璀璨圆润的珍珠,紧接着,珍珠到了太后的凤冠上。

    “你猜蔡延峰这家伙赔了多少?一条人命一吊钱!”海彦卿激动地说到:“这样的价格,人家怎么会服!”

    “人命能用钱衡量吗?”一言不发的徐敏若终于说了句震撼人心的话。

    文松云被徐敏若这句话说到了心底,他不由地重新打量起这位少言寡语的同窗来,看来这孩子真是不简单,才十三岁,就有这等见地。

    刘瑄这下沉默了,他本以为他的帝国治下太平,没想到在两浙路这种朝廷重镇都有这种情况,还不知远离京师的夔州路上是怎样一副血淋淋的场景。

    “他这般胡作非为,就没有人来朝廷告御状吗?”刘瑄低着头问道。

    “有啊,只有去的,没有回的。”海彦卿激愤地踩在椅子上,“上回两浙路大规模春旱,他居然实行什么‘青苗法’!当年谢谖迁谢首相用这青苗法,本是利国利民。而到了他手上,名为恢复旧法,实为祸国殃民,粉饰太平!”

    “其实‘青苗法’如果真按原法施行,倒也没有差错。只是这实行的人有问题,因此政策也出了偏差,反而违背了‘青苗法’的本意了。由此观之,重要的不是政策,而是实施政策的人。”

    文松云听了这么久,终于发表了观点。

    刘瑄不置可否,他想听到更多的意见。

    “要我说,还不是郭氏哪个女人搞坏了刘家天下!若是她早早让皇帝亲政,这些宵小定会望风而逃。”颜世元嘟囔道。

    “哈哈哈——”刘瑄实在忍不住地仰天大笑起来。

    众学子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颜世元。

    “先生为何冷笑?”文松云不解道。

    “诸位都是这么想的?”

    只有颜世元点了点头,其他人都垂下头去,假装吃菜。

    “幼稚。”

    “学生不解,还请先生明示。”颜世元被刘瑄一说,有几分气恼,因为他当真是这么以为的。

    “天下换了谁做皇帝,都是一乱一治的天下,与男女皇帝无关。”刘瑄轻蔑地扫了扫香炉里的灰,“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替陛下感谢你了。”

    “可是——”

    “今天不聊这个,接着讲这个蔡延峰的腌臜事,刚才是‘青苗法’。”

    海彦卿清了清嗓子,接着刚才的思路讲:“他不但强行摊派,许多富户贫农都为之遭殃。更可怕的是,一旦这些人交不上青苗钱来,统统都典当财产,多余的一部分就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怎得还会有多的?”刘瑄惊问道。

    “青苗钱官定的比率是什一,他就征到十中抽三。这多出来的两份,一半归他手下的狗官们瓜分,一半进了他自己的金库。前年大旱水灾一块来,两浙路的百姓都奋起抗争,打死了好几个县令,谁知道那张宝天为了息事宁人,把这四个县令的性命又归到了谢大人手上,说是谢长卿逼死的人家。谢大人人微言轻,不得不帮他背了这个锅。要说这起义军里头,最出名的就是江东堂,不知先生可有听过。”

    “我是外地人,对这些不甚熟悉。”

    “江东堂聚集在洞庭君山湖上,那里地势险要,四周环水,易守难攻,江东堂这帮人占山为王,朝廷也无如奈何。蔡延峰这时忙着升迁,哪里还顾得上小老百姓的死活,他欺上瞒下,也不向朝廷汇报此事。”

    “那总有人知道的啊?”

    “后来是纸包不住火,太后知道了,责令他半月之内扫平洞庭君山。可是你知道吗?洞庭君山湖可是一块上好的膏腴之地啊,若经兵燓,最苦的还是老百姓!他们或冻死途中,或命丧刀剑。那掌兵的蔡延峰,可真不是个好鸟!有一次他和江东堂的义士交火,江东堂没死伤一人,倒是朝廷的正规军,还死了百来号人!”

    “奇怪?不是说杀敌四百吗?”刘瑄对两浙路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先生这又是有所不知了,这个蔡延峰,杀敌是不成,□□百姓可是一等一的高明!他带着两千军,封闭长芦盐场,狠狠地杀了四百盐工。盐工的命贱,但也是人命啊!他们日夜为朝廷工作,不敢生一丝一毫的叛乱之心,怎想到会遭此飞来横祸!”

    “天哪——”刘瑄自小极少出过宫门,他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虽然他知道小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但没想到竟是到了这般田地。

    他眼前又浮现出一幅画面:烈日底下,盐工们在盐场里辛勤劳作,身子佝偻得像蜗牛。背上的盐渍和地上的粗盐一样,黄里透白,白中带黄。突然一群吆喝着的军爷冲进来,手起刀落。殷红的鲜血飙溅在白花花的盐上,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所以先生想想,要是这帮人进了杭州城,那杭州一百五十万百姓可该如何是好?”

    “那到底进了没?”刘瑄现在可是万分着急。

    “若是我说,军队没进,江东堂也散了,仗也没打起来,先生可信?”

    “哦?这蔡延峰莫非还有锦囊妙计?”

    “蔡延峰那个草包,怎会这么厉害?这两浙路上,没有锦囊妙计,也有再世诸葛。”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谢长卿。”

    谢长卿此时正幽怨地望着一团烟雾,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个没停,他的心绪也如毫无规律的雨声一般杂乱。

    自刘瑄失踪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谢长卿望着窗外的雨,“陛下会不会受了风寒?这么大的雨,他又没有遮身之处,若是遭了地痞无赖,他那单薄身子如何经受得起?”谢长卿越想越烦,竟然在雨声滴答中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谢长卿撑着油绿的竹叶伞,出了署衙的侧门,走在官道上。雨中的杭州城朦朦胧胧,远山含黛,行道树旁的绿叶翠绿得要滴出绿汁来。谢长卿愁绪百端,一时竟不知何处发泄。远处的天香楼依稀透着脂粉的腻味。从前谢长卿一有烦心事就找上桂香,在她的软玉温香中寻求刺激。可如今,当年的红颜知己已露出真面目,他一时竟怀疑这周遭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美丽而真实的幻相。那他自己到底是谁?要来做什么?

    “官人行行好——”

    谢长卿被人拖住了脚,寸步难行。

    他顺势一看,一时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

    竟然是刘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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