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我坐在床边看着伏胥,这般神色和他为我渡劫后那时是如此相像。
不过数月前的事罢了,此刻想起却觉得好远。
三哥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了一番,终究还是默默的走了出去,留下一盏孤灯陪在我和伏胥身边,在屏风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影,一闪一闪,让我脑海中又浮现出许多往日和他一起时的景象来。
一幕一幕的往事,将我怔在原地,或甜蜜动人、或心痛难耐,最后定格的,是伏胥闭着眼躺在阳光斑驳的竹林中,我跪着吻下去的的画面。
真真奇怪,明明从未发生过的事,却一直围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忍不住低头认真的望着伏胥那张苍白的脸,这双熟悉的眉目,又让我想起了往日他携着三分笑意唤我名字的模样,情不自禁的……我俯身吻了上去。
伏胥双唇冰凉,我刚一触到,便将泪水重重的砸在了他脸上,眼泪滑落间,我方觉出自己的荒唐。
可是,我不想管了。
我满眼泪水的去咬他的唇,往事更是汹涌的在我脑中重现。
伏胥似乎有了知觉,微微睁开阖着的眼,舌尖浅浅的回应我……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滚烫的舌头与他缠绵,眼泪却淌得更厉害,胸口阵阵发痛,只无力的俯在他身上,闻得他昏睡中一句:“尘兮,你果真什么也记不起……”
尘兮……
尘兮……
他梦中喊的人是尘兮……
他吻着我时心里想的却是尘兮……
伏胥口中一吐出尘兮二字,就如当头一棒,听得我脑中一片轰鸣,双腿一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险些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呵,真是可悲……
仍记幼时,看凡界那些男欢女爱的戏中总是出现心痛一词,观其描写,很是严重。
彼时不知此乃何种滋味,只有过胃痛的经历,也觉的痛苦,以为胃痛和心痛一样。我得了这学识,急忙去寻三哥,得意又自豪,“三哥三哥,我终于知道心痛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就是胃痛!”语罢一手扶胃,一手扶额,面部做悲苦状,蹙眉呜咽道:“哦!我的心,好痛啊!”
三哥笑得不可自制,随后又伸手揉乱我的头发:“若是你一辈子都以为胃痛就是心痛,那就好了。”
如今听伏胥口中亲自说出那女子的名字,方知道,原来胃痛算不上什么事,原来那些写书先生,不是浮夸,不是骗人。
心痛起来,确实有两刷子。
我沉默半晌,看到一旁摆着的棋子,脑中想要爆炸了般,愤然将其打倒在地。
玉石棋子落地的声音,叮叮当当一阵悦耳,听得我一阵恍惚。
伏胥他总是宠着我,总是用力抱着我,总是在我耳边吐着热气说爱我,可都只是把我当替身罢了。
唏嘘至此,猛然忆起一桩事来。
第一次到这揽灵居养伤时,伏胥告诉我,他的地方我都可以去转悠,除了丘于山东南方一名为汇灵穴的尽头。我一向好奇多嘴,问了个彻底。记得他说这汇灵穴是四海八荒中阳气灵气最盛之地,洞外与之接壤的月瀛之巅却是相反,乃是天地间阴气戾气最强的地方。
此时想来,他定是忽悠我。这月瀛之巅我听着挺熟悉,还比邻汇灵穴,定也是块风水宝地,他爱的那灵族女子,兴许就葬在此处。
既然伏胥叫我千千万万不要去,我便费尽千辛万苦也要去闯一闯他心爱女子的葬身之地。
我捏诀一路疾行,愈走愈寒,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行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方走到底,却被一道仙障封住路。我愤然尽力劈下一掌,这仙障却纹丝不动。又费尽折腾一番,方知就算我拼了满身修为仍是无果。
伏胥那很是不得了的上古神器轩辕剑,大抵可以借来一用。
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我咬牙狠下了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伏胥此时太过虚弱,连我从他鼎墟里将轩辕剑拿出来他也毫无知觉。
我顺顺利利的飞进洞尾,望着那道瑞气腾腾的仙障,凛然伸手至剑柄猛然一抽……唔,三哥果然没骗我,好剑都很重。我将剑拔得很是费劲,丝毫没有威风和气概,半分不像伏胥那般雷霆震震。
唉……求求自己了,不要再念起伏胥了吧,将他忘了吧,他爱的人又不是你,你这是何苦呢。
轩辕一出,九州震怒,我还未出手,洞中便飞沙走石,草木悲鸣,眼前亦是尘土纷飞,耳间万物轰鸣。
我抬起轩辕奋力向那仙障砍去,刹时轰隆一声撞出一片电光火花,刺得我下意识的闭着眼,又生生的被其震退几大步。
我急忙跑到月瀛之巅的边界,却发现眼前除了猩红的火焰外便全无他物,炽热滚烫得让我睁不开眼,心神恍惚中拂面而来的是却是一阵强劲的灵力……随之而来的才是噬人的戾气……
正在我清明台被搅得一片空白而晃神之际,却猛地刮起一阵疾风,将我一个趔趄带入那熊熊的红莲业火中。
堪堪此时,我方晓得,没事就要多读书的重要性。
因为这月瀛之巅,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而是四万多年前魔族的收服地,那降魔的伏魔塔,正是放在此处。
我就说这名字听起来怎么如此熟悉,《列神史》一书中,这段可是必背的重点……
我那五百年的学艺生涯,活得真是窝囊。
我急忙凝神捏诀欲腾空离开,却发觉整个月瀛之巅像是一阵飓风形成的漩涡般,将我死死的捆住,拼了命的挣扎也全是徒劳,只能任由其一点点把我卷进去。
周遭熊熊火焰炽热无比,将我烤得口干舌燥,其中戾气,阵阵吞噬着我的修为……我却丝毫动弹不得……
伏胥果然没骗我,这里我真的来不得,一点也来不得。
我拼着最后的意识和气力,想要用轩辕神剑撑道仙障护住心脉,周身却丝毫使不出法术,仙元也被抽干般,只能束手无策急速坠落……恍惚中摔在了伏魔塔旁边,发出一声轰隆的巨响。
整个月瀛之巅那森森的红莲业火,全数都是用来镇住这伏魔塔的,正因如此,我摔这个地方很是不合适,滚烫无比,戾气最重,大抵要将我这两万多年来本就为数不多的修为吸干后,再让我魂飞魄散了。
躺着受折磨时我全程恍惚,清明台却涌现了大量的景象,其中大部分都是早些年我的亲身经历,剩下的也并不陌生,因为,它们都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它们曾让我在午夜惊醒,空留一身被汗水湿透的衣衫。
我仿佛看到了三哥,他依旧持着那把春夏秋冬都不离手的骚包折扇,笑容带着三分打趣三分痞气,剩下的,全是宠溺。他将我圈在怀里看漫天星辰,柔声唤我,“五妹。”阿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身后,背着他那双因为常年握大斧而布满茧子的大手,故作肃然教训道:“小三子啊,你少惯着她一些,她着性子容易惯坏。”我哼了一声,用力的往三哥怀里拱,鼻间闻见的,却是伏胥身上特有的木质香气,硬质沉稳,将我的心扯得一阵阵发痛。
他说:“葵倾,嫁给我好不好?。”
他说:“怎么办,还没走就开始想你了。”
他说:“我不想再握剑了,我想用这双手抱你,和你一生一世。”
他还说:“葵倾,我好爱你。”
这些往日他在我耳边说过的情话,让我不知不觉的就湿了眼角,正想挣开他这个让我想念不已的怀抱,眼前的景象刹那间全数退下,换上的,是一方血流成河的沙场。
这是从前在我梦里出现过的场景,冲天的号角声厮杀声不绝于耳,眼前皆是鲜血横流的尸体,空气里也满是浓重的血腥味,让我更加发晕。
我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的抛头颅洒热血,胸口像被掏空一样,没有痛,没有恨,空空荡荡的,像随时都可以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
我想,这种感觉,应该叫悲凉,但我却不知它从何而来。
风猛烈的刮,送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似是一个女子,一声一声的唤着我。
她喊的是我从未听过名字,‘九儿’,但是,冥冥之中,我觉得是在唤我。
我想透过风沙和血气看清她的脸,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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