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似乎突然冷了下来，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姬姚和伊素同面面相觑，目光飘忽，都不太想谈这个话题，这背后隐藏的逻辑线索，已经可怕到她们不敢深思。
她们又打开了伊衔羽从海底人鱼城里取出来的水晶盒，里面有一坨淡蓝色的东西，软绵绵的，像是橡皮泥。她们取出样品进行观察，奇怪的是，这也是一种微生物和细胞的共生体。
微生物千变万化，既是最简单的，又是最复杂的。在微观尺度下，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界限，愈加模糊。特别是，病毒的发现还不过三十年，目前的显微镜几乎无法观测到，只能通过间接手段进行推测，误差相当大。
因此，灭魂毒也好，神秘液体也罢，包括这个蓝色橡皮泥，她们三人尽管是最优秀的人才，也只能观其大略，难以深究。
她们发现，这种蓝色共生体，能够与人类细胞产生一定的作用，却不发生任何变异，或者说变异的尺度不能被观测到。人鱼古城的那些人，到底在搞些什么？
最奇怪的是，这种蓝色共生体，对怪物岛的神秘液体，有着明显的抑制作用。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感觉不寒而粟，这种跨越时光和空间的联系，到底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令狐知秋困在封闭的地下房间里，宛如一头狂躁的猛兽，英雄末路，分外悲凉。他瞅准了一处位置，攥紧拳头，绷紧大腿，一拳拳地打，一脚脚地踹，震得地面都微微，碎裂的砖石到处乱飞，参差不齐的裂口上沾着血迹。
氧气愈加稀薄，令狐知秋觉得头晕目眩，有些喘不上气，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身体渐渐虚弱。
难道自己英明一世，最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死了便死了吧，或许人间不过是旅途中短暂的一站而已。姬姚生活幸福，神兽猎者振兴有望，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到外孙的出生。
令狐知秋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超自然的东西，或许真的不存在吧，至少不是人类能找到和驾驭的，这一辈子，都忙了些啥啊。
清晨，弗雷德和云风动吃早餐，他抽了一大口烟，对他来说，各种烟草是来者不拒。他看了一眼云风动，道：“子，我问你，什么是财富？”
“这一点不同流派有不同解释，我猜您的解释，应该是，对于一个国家，生产能力本身是财富，而成果无关紧要。”云风动答道。
“你这子，算是把我摸透了。”弗雷德笑了笑，“说到底，什么是成功的经济体系，足够的原料能源加强大高端的生产力，无往而不利，民生、国防、金融等等难题，皆迎刃而解。”
“你这么一说，好像很多问题就很清晰了，也变得更难了。”云风动思忖道。
弗雷德笑了一声，道：“人类社会，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如果把所有元素都当作经济体，把所有联系都当作交易，你会发现，整个世界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陌生而熟悉，这就是经济学思维和视角。”
云风动喃喃道：“还真是，很多纠结的问题一下子就释然了，说白了就是交易嘛，只是交易品的涵义扩展了。”
“所以说，经济学对于社会科学，就像物理学对于自然科学，经济学迈一步，几乎所有人文学科的思维都要从头再来。”弗雷德颇为自豪。
这时，弗雷德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了一口血。云风动大惊失色，急忙把弗雷德送到医院里。弗雷德躺在病床上，苦笑道：“子，别学我，少抽点烟。”
“您要好好注意身体。”云风动真心把弗雷德当成老师了。
云风动想留下来继续照顾弗雷德，却被弗雷德赶走了，这个要强的老头不希望云风动看到他虚弱的一面。云风动看他得到医院妥善的照顾，也比较放心，只能离去了。
巴黎那边，伊素同和吴让眉陪同姬姚到医院检查身体，医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名叫玛丽。玛丽专业而快速地给姬姚开药方，姬姚扫了一眼，道：“玛丽女士，这个地方，好像剂量用得不大对。”
玛丽无奈地笑了笑，很多病人都觉得自己懂医学，指东指西的，她也是习惯了。出于礼貌，她又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还真有一处由于一时大意而写错了。
“对不起啊，姬女士。”玛丽连忙道歉。
姬姚笑了笑，道：“不用道歉，有失误也是难免的，目前这个剂量也不会出什么事。”
“听起来，姬女士也是学医的？”
“跟你们比起来，我的学历太低了，只能说学过点医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颇为投机，玛丽深觉姬姚有医学天赋，认真地说：“你如果在欧洲多待几年，可以跟着我进修，肯定能在这家医院任职，前途无量。”
姬姚微笑着说：“感谢您的邀请，我得先和我丈夫商量商量。”
“你怀孕检查身体，他都不来，这丈夫不太合格啊。”
“他有自己的正事，其实他对我很好的。”
几日后，云风动回来了，轻轻抱住姬姚，摸了摸她的肚子，柔声道：“亲爱的，我们的孩子越来越大了。”
姬姚嘿嘿一笑，道：“对啦，夫君，你的学习怎么样？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是不是被赶走了？”
“别提了，弗雷德老爷子抽烟太多，进医院了。”云风动有些无奈，“本来还想多学一点呢，老爷子确实有真本事。”
伊素同好奇地问：“呦，说说呗，都学到什么了？”
云风动怔了怔，道：“一时还真不知怎么说，不过，借用弗雷德老爷子的一句话，经济学堪比物理学……”
“什么！”吴让眉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其荒唐的事情，“这是老爷子说的？他是老糊涂了吧？”
云风动愣住了，道：“为什么这么说，经济学和物理学，都是伟大的科学啊。”
“物理学是伟大的科学，经济学最多是伟大的学科，或者说科学的启蒙阶段，类似于古希腊的物理。”吴让眉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经济学如此博大精深，怎么不是科学了？”
“博大精深的东西多了去了，以科学目前的发展阶段，尚无法解释全部的经验结果，所以那些几千年的经验总结，是博大精深的宝贵财富，随时能拿来用，但这不代表是科学结果。不客气地说，以经济学目前的发展状态，甚至连经验总结都比不上。那些经济学里关于供求、价格、福利的所谓规律，不过是粗糙的数学省略，如果按照自然科学的严谨要求，连论文可能都发不出去！”
“那些规律都是经过数学计算得出来的……”
“我问你，经济学研究对象的任意两个变量，假设排除其他变量的影响，你是否能准确清晰地预测它们的数学关系……算了，太难为你们，别说预测了，把曲线给你，单纯两个变量，你们能不能总结出精确的数学关系？”
“这个……好像不太行……”
“经济学研究出的种种规律，能否随着空间、时间甚至人的心情变化，而保持恒定呢？简单来说，换个样本群，是否保证得出相同的结果？能否通过三段论保证得到预期效果？物理学里，即使是在天王星上，在银河系外，动量守恒定律也可以被精确地证明。经济学，做得到吗？”
“这几乎不可能……”
“经济系统的基础是资源，动力是欲望，目标是满足，那么自然资源和环境应该如何评估价格？人性和欲望能否用数学精确刻画？人类不同方面的满足感，孰轻孰重？财富到底应该以什么标准衡量？我如果没记错，经济学的立足点，心理学现在才是起步阶段，数学对于多变量和运筹博弈的刻画也不完善，社会文化更是百家争鸣，你们怎么敢建立自称科学的空中楼阁？”
“我……我不敢。”
“最关键的是，对于复杂多变的人类社会和经济系统，或许可以得出一些宏观的规律，但真的能够用精确的数学语言刻画和预测吗？现在的经济学理论，刨除主观逻辑推导，数学运算和统计分析部分更像是通过省略和假设来强行建模强行出结果。”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经济学是无往不利的剑，用好了，杀人于无形之中，但这不代表它是科学，它更像是一种思维方式和视角。”
“我迷茫了。”云风动感觉脑海里一团乱麻。
“经济学者确实应该迷茫，或许现在顺风顺水，一边剥削底层，一边唯利是图，但我相信，早晚有哭的时候，当新的洗牌开始后，站在巅峰的绝不会是经济学者，至少不是现在流行的这种。”吴让眉的目光锐利如刀。
“那我该怎么办？”云风动求助地问道。
伊素同和姬姚也询问地看着吴让眉，此时此刻，她们深刻感受到了优秀与天才之间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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