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头发梳理得锃亮,乌黑的辫子直直垂下,衣着整洁,面如冠玉,眉宇间透着精明,眸子闪着光泽,看着一幅世界地图,微笑着说:“谢飞啊,你可看清这道理了?”
花谢飞坐在下首,有些拘谨,答道:“回掌门,鄙人愚笨,不知掌门所指。”
“你也别装糊涂,我想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清了,只是有些人怀着狭隘之情,不承认罢了。”男子淡淡地说,“几千年来,我们不过是活在一场自恋的大梦里,铭记一段完全错误和可笑的历史,如今高贵的西方人点醒了我们,这正是我们顺从的宝贵机会,你说,我们能不抓住吗?”
花谢飞犹豫片刻,有些为难地说:“掌门,即使从东印度公司算起,也不过二三百年,历史一个片段而已,鄙人觉得……”
“谢飞啊,你们就是这样,被狭隘的情结限制住,理解不了世界的道理。”男子神色间流露出不满之意,“我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吗?务必破坏沿岸的军事关隘,以免西方不屑于来拯救这片土地。”
花谢飞鼓起勇气,争辩道:“掌门,圆明园的事情,还不够令人发指吗?如此命令,这……这不是叛国吗?”
“放肆!我真怀疑,是你们被可笑的情感蒙蔽了,还是真的理解不了理性和科学的精神。”男子眯了眯眼,目光锐利如刀,“看来真是无药可救了,这片土地,需要彻底的理性。”
不等云风动把这段历史说完,吴让眉便气呼呼地说:“这叫什么理性?这又是什么科学?怎么是人不是人的,都打着理性和科学这个旗号呢?理性和科学招谁惹谁了?”
“他怎么当上这个掌门的?”刘法隆攥着拳头,“真是数典忘祖的贱骨头!”
云风动苦笑一声,道:“我也很好奇,李真伪这种货色,怎么就做了神兽猎者的掌门?”
“一点点往上爬,爬到不称职的位置停下,再找几个更不称职的助手,抱着盲目自信的态度走向失败,然后再来一次,历史不断地重演罢了。”李灵纱感慨道。
姬姚无奈地说:“李真伪这种人,真是什么人都有啊,他这个名字感觉也很奇怪,怎么想的。”
“他的父亲是学贯中西的读书人,最在意真与伪,故而给自己的儿子取名李真伪。”令狐知秋开口道,“李真伪也算是神童,读了很多书籍,认定东方历史全篇造假,认为东方文明是西方淘汰的一支文明的后裔,落后而不可救药,全无可取性。最要命的是,他认为我们是先天卑贱的低能人,注定只能成为顺从的奴仆。”
“这真是胡说八道,几千年以来,论脑子,我们有各种发明和著作,论武力,单是那横扫大陆的铁骑就足以证明,论意志,我们的勤奋可以说世人皆知。”吴让眉简直怒不可遏,这种歧视她受够了。
“以现在的生物学发展水平,连遗传物质都弄不清楚,根本不足以彻底研究人类。”姬姚补了一句。
令狐知秋无奈地说:“你们现在说得头头是道,但当时,据我的师父所说,李真伪掌门也是有理有据,拿出了很多欧洲人撰写的科学和人文著作,全是外文,看都看不懂。按着李真伪的逻辑,谁要是反对西方的研究成果,谁就是反对理智。”
李灵纱冷笑一声,道:“先把自己定义为理智,那么反对的人自然而然就被当作愚蠢了,好狡猾的办法。”
“这混蛋,他后来又做了些什么?”刘法隆义愤填膺。
令狐知秋动了动嘴唇,竟有些说不出来。
云风动苦叹一声,道:“李真伪先是将神兽猎者共用库存的各种装备,以高价卖给每个神兽猎者。而后,他宣布,如果神兽猎者不能保证自己的孩子可以接受最一流的西方教育和最好的工作机会,以及拥有足够的资本支持,那么生育就是自私而愚蠢的,是为了遗传的延续而牺牲孩子的幸福,故而不达到一定的资产,神兽猎者不能婚育。最后,他认为应该借种改良,故而逼迫神兽猎者的女成员不穿衣服与各大洲的男人混居,如果穿衣服就被认为自甘落后。花谢飞当时还不是掌门,但颇有号召力,让成员们倾尽资产给令狐知秋的父母,他们才勉强达到婚育标准。而我师父的父亲,比较桀骜不驯,与一位青楼女子私奔了。当时幸免者,唯有这三个人。很多年之后,花谢飞得到仲裁猎者赠予的伪灭魂,才终于扳倒了李真伪,成为新的掌门。”
“荒唐,真是荒唐至极!”刘法隆连连感叹。
姬姚想了想,问道:“花谢飞掌门为什么不自己婚育?”
云风动答道:“其实花谢飞掌门,是一位阴阳人,以当时的医疗条件不能生育。正因如此,李真伪掌门才放下了戒心。若非花谢飞掌门力挽狂澜,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的师父当年,也是机缘巧合,九死一生。”令狐知秋回忆道,“似乎李真伪先是与一座庙宇发生了冲突,他的势力被重创了,师父才得以反败为胜,最终柳暗花明。”
六人在南亚海岸的一家酒店修整了几天,在附近转了转,准备转船继续前往欧洲。云风动和姬姚趁机四处游历,只见饿殍遍野,一个个皮包骨头,由于工业倾销彻底摧毁了手工业,而资源、粮食、人力被大量地榨取,殖民体系下的南亚,堪称生灵涂炭。
天下大部分地方都是类似的,出国没出国感觉没区别,他们没了兴致,又回到了酒店里。
这一日,令狐知秋忽然找到了他们,道:“我听说,在南亚的雨林里,有白虎存在,我们应该去一探究竟。”
云风动失笑道:“我的令狐前辈啊,这种传说您怎么还信啊?麒麟,狪狪,玄武,野人,巨蛇,人鱼,这些教训还不够?再说找白虎找到这里,会不会太荒唐了?”
令狐知秋摇摇头,说:“你别武断,白虎是四灵之一,按着传说本就在西面,而且白虎传说素来在西南地区最为流行。总之,说南亚雨林里有白虎,绝非无风起浪。更何况,这还有照片。”
云风动哭笑不得地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被摆拍造假照片骗了两次,不至于被骗第三次吧?而且我想过了,以目前情势,我们更应该保护动物,而不是滥捕滥杀,捕猎只是一种象征意义。”
“胡说八道,神兽猎者不捕猎,荒唐!”令狐知秋反驳道,“再说了,平心而论,你就一点不认同我的观念吗?亡国战败的后果有多严重,你难道不清楚?没被灭绝就是幸运的,上限也不过是一台被掐住咽喉的榨油机,后代还可能随时被拉出来打压一顿,这还没提文明断裂带来的屈辱和迷茫。设想一下,如果真有白虎存在,我们神兽猎者利用神兽力挽狂澜,多么完美的结局。”
云风动思忖片刻,摇摇头,道:“我不会认同你这种疯狂想法。”
令狐知秋淡淡一笑,道:“最快坐上去欧洲的船,也得一个月以后,莫非就在这里呆一个月?你想,伊衔羽的船队肯定来过这里,如果你想搞清楚仲裁猎者,你就得跟着伊衔羽的踪迹,沿途所有传说都可能与伊衔羽有关。再者,明知可能有异兽存在而不去探索,这还是神兽猎者吗?你作为掌门,就这么向后人示范吗?还是说,胆怯了?”
云风动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心里竟然有些犹豫。
“我正式提议我们去雨林里寻找白虎,诸位怎么看待?”令狐知秋看着众人。
“我反对。”刘法隆果断地说,“完全是毫无必要的胡闹。”
“我……我想赞同,我很好奇啊。”吴让眉眨了眨眼睛。
姬姚暗暗瞄了一眼云风动,看他比较纠结,难有决定。如果自己反对,二对二,云风动要被迫做选择,如果自己同意,那么云风动就能顺水推舟了,便点点头,说:“白色的老虎,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我也想看看。刘大哥,一块去看看呗。”
刘法隆知道大局已定,点点头,道:“也好,体验异域风光。”
云风动暗暗舒了口气,这件事他确实拿不定主意,说:“既然如此,那就跑一趟看看,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的雨林应该没什么。”
众人准备了六七天,买了三艘船,沿河北上,直奔茫茫雨林中。此时雨季尚未结束,雨林里汪洋一片,许多树木泡在水里,他们驾着船,畅行无阻。
由于担心再有什么仲裁猎者的人潜伏在他们身边,他们干脆没有找向导,凭着猎者本事,愣是往雨林深处闯。众人沿路打猎和采集,吃了不少野味。
这一日,他们正一边说笑一边开船,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条很长的绳索,两端分别绑着两棵树,横亘在河面上,绳索上挂着一些人类和野兽的头骨,透着浓烈的警告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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