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法隆和姬姚听闻这黄河案背后,竟然有日本的阴谋,都吓了一跳。刘法隆急忙把这消息报上去,然而由于北洋内斗太厉害,无暇顾及,如同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由于警员们受到死亡威胁,都不敢管这个案子,姬姚干脆自己出资,帮助刘法隆组建了一支调查队。为了避免张家受连累,两人对这次资助都缄口不提。
上海这边,熬过了一夜的惊心动魄,三人出门准备吃点东西。上海是全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云风动和李灵纱都觉得比较稀奇。
“我听说,上海被称为东方巴黎,吴博士,你觉得上海,和巴黎比起来怎么样?”李灵纱好奇地问道。
吴让眉怔了怔,道:“你这玩笑开得不错,不过这么讽刺自己的城市,真的好吗?”
李灵纱呆呆地说:“我……我没有讽刺啊?难道差距,真的大到如此地步吗?”
吴让眉答道:“上海和巴黎,就好比最富有的奴隶,试图和奴隶主一较高下。而且所谓富裕的,也就是租界区这一片,相当于奴隶主在奴隶群中建了个敛财的分舵,分舵好不好,有很多意义吗?我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上海与巴黎的差距,或许有一日你们去欧洲看看,但我不确定这样的冲击对你们是好是坏。我相信总有一天,上海,以得天独厚之地利,层出不穷之英才,终会有真正的资格与西方都会一较高下,但绝不是现在这样,踩在无数贫苦童工的尸体上,炫耀那一抹带着血的虚假繁荣。”
李灵纱第一次没话可说,沉默许久之后,道:“吴博士,既然差距这么大,那你为什么相信?你为什么还觉得有希望?仅仅出于一种美好的愿望吗?”
“当然不是,我从不会盲目相信什么东西。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我看到了潜力。这个几千年的古老文明,从来没有失去内在的力量。在这棵快枯死的大树上,新的萌芽正在生长,当腐朽的老皮褪去后,一株崭新的凌云之木必将傲立于世界之林!”
云风动呆呆地看着吴让眉,忽然觉得,自己对于神兽猎人,是不是有些太悲观了,这个古老的传承,也未必就完全没有意义。
他们在街上溜达,总有鬼鬼祟祟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想甩掉都困难。三人来到一家饭馆,点了一桌菜,吴让眉笑道:“让我们庆祝昨夜没有死!”
这时,云风动鼻子微动,忽然止住了吴让眉,拿着银针试了试,却并没有变色。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直接把菜洒到地上,牲畜过来吃了一口,当即就毒发身亡。
三人脸色都变了,吴让眉啊的一声尖叫起来,颤声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客人们吓了一跳,往这边一看,霎时惊慌一片,纷纷扣嗓子眼想吐出来,场面分外恶心。
云风动冷笑一声,道:“他们还真是执着啊,不取性命誓不休。李灵纱,你觉得这饭店老板是不是同谋?”
李灵纱想了想,道:“即便是同谋,也是被逼的,咱们选这饭馆很随机,他们没理由提前商量好。”
云风动点点头,道:“我和你观点一致,既然不是同谋,就不为难他们了,咱们走吧,再不走我都快吐了。”
三人离开饭馆,回到街上,依旧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云风动无奈地说:“白天还好,晚上怎么办,咱们不能总是住一块啊?”
李灵纱笑了笑,说:“怎么?害羞了?害羞的话,我们可以尽快回去,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了。”
吴让眉默然片刻,道:“你们先回去就行,我可能明年才回去,也可能不回去了。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我想去看看。”
李灵纱笑了一声,道:“你留在这里,那就像待宰的羔羊,随时就被弄死了。尤其你是外国人,如果被什么人杀了,再栽赃给我们国家,那是百口莫辩啊。”
吴让眉眨了眨眼睛,道:“没关系的,只要我不再回去了,也就没人有动机杀我了呀?而且,这个案子,我的作用已经结束了,真相就在河底。”
李灵纱怔了怔,道:“这倒也是,这事儿你倒是想得挺明白。那云风动……”
云风动想了想,道:“我……我也暂时不想回去了,河底都是毒药,我也下不去。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日本人在黄河沿岸的秘密据点,没有据点他们在水下不可能长期维持。你和刘法隆已经把目标缩到采石雕刻一类的厂商了,破案当是指日可待。”
李灵纱摇摇头,道:“叫你回去不是破案的,是为了姬姚!你这样一走了之,人家在后面给你收拾,你不觉得很无耻吗?”
吴让眉嘟了嘟嘴,道:“是啊,我在上海都看到一些不好的新闻,姬姚姐对你,真的是倾尽心力了。”
“够了!别以为你们什么都知道,师父的恩,父亲的仇,这么厚重,哪是的男女爱情能承载的?”话一出口,云风动就后悔了,有点说漏嘴啊。
李灵纱和吴让眉见云风动态度坚决,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李灵纱坐火车返回,一路上只吃自己带的食物,处处心翼翼,即使如此,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人想刺杀她。所幸她多留了个神,反应及时,直接把刺客踢出火车了。
刘法隆和姬姚亲自到济南火车站迎接她,带着一队警员负责安保。李灵纱笑道:“呦,倍感荣幸啊!”
姬姚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是我们的英雄人物啊!关键线索都是你发现的。”
李灵纱点点头,道:“这倒是,我猜,刘警官还是没有找到日本人的秘密据点,对吧?”
刘法隆无语,这个李灵纱倒真是从不谦虚,也从不客气。
三人来到医院的办公室,姬姚问道:“李灵纱,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没有任何成果,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李灵纱笑了笑,说:“我是没有,但吴博士让我带句话,不要用我们的科技水平,去衡量日本的科技水平。”
刘法隆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莫非……莫非是潜艇!潜艇可以秘密航行许久,据点可以与河底距离很远,我们都想错了。”
姬姚轻叹一声,道:“那怎么办?别说是咱们了,就算是北洋军队全调来,也没有潜艇,也没有反潜能力,这不是任人鱼肉么?”
刘法隆紧紧攥着拳头,对着墙面狠击数下,举国这么多人,对几艘潜艇无可奈何,真是憋屈!
“海上力量决定国家力量,谁能有效控制海洋,谁就能成为世界强国。此言诚不虚也,此言诚不虚也!”
“但我们,还是要解决问题啊。海洋什么的太遥远,先把陆地与河流管好再说。”姬姚想来想去,犹豫了良久,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灵纱。
李灵纱随即会意,无奈地笑了笑,说:“好,我这次就算把云风动打死,也把他拽回来。”
转眼间,已经到了元旦,民国十二年开始了。
一月一日下午三时,爱因斯坦受邀在福州路进行演讲,云风动跑过去偷听,只觉头晕眼花,满脑雾水,压根完全听不懂。他看到了吴让眉,但发现她毫无兴奋期待之色,反而是一脸凝重。
第二日,他发现吴让眉打算坐船离开,连忙跑过去拦住她,好说歹说把她拉到一处僻静地。
“吴博士,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很乱。我研究的东西,我追求的梦想,都太玄乎太超前了,而我只是普通人。这里目前几乎不存在科技的环境,也暂时不需要我这种纯搞基础理论的,我也不想踩着童工的尸体搞研究,更不想被用作某种作恶的武器或者欺骗的噱头。”
“但是你回到欧洲,还是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啊,你是受歧视的华人女性,又有一些势力很大的对头,怕是很难混下去吧。我听说他们为了歧视我们,还专门系统地写了好多书,真是既恶心又可笑。”
“所以我……我不知道,我真的迷茫了,我怎么就活成一个流浪者了呢?”吴让眉的眸子,闪着晶莹的泪光。
“姬姚给你的资金,不够吗?”
“谋生尚可,但是科学技术,是非常费钱的,而且不一定有成果,或许到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财力,不够这么折腾。”
“那据你所知,你到哪里可以继续你的梦想?或者说,你的研究还有继续的可能性吗?”
吴让眉嘴唇微微颤了颤,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一种幻灭的绝望,语气却格外沉静,道:“没有。”
云风动默然片刻,神情忽然变得锐利,严肃地说:“那么,如果有人愿意奉你为师,同时有条件地找你合作,并且可以给你提供足够充分的资金支持,你愿意接受吗?”
吴让眉怔了怔,如梦初醒,深深地盯着云风动的眼睛,慢悠悠地说:“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学生云风动,参见吴老师。”
“云风动,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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