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可是他来了，他和她一样沉在水底，没有想过要带她出去，只是在她身边。那么就不出去吧，一起这样沉没，也很好。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这样任由自己被寂静包裹。
两个寂静的人在一起，也算是有个陪伴，从前那种因为很久不说话而快要崩溃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一种沉默的温馨。
沉默的意味发生了变化。
肖段拿出这次的试卷，把当时考试不懂的题目划出来。答题卡还没发，要等到看到答题卡，才知道自己都错在哪儿了。
没一会儿大家就都坐进来了，老刘拍了拍手，说道：“现在大家都挑好了自己的位置了，一会儿把东西从自己原来的座位上挪过来，动静不要太大，影响别的班上课。尤其不要交头接耳，挪东西用的是手，不是嘴巴，”老刘顿了顿，估计是在斟酌用词，“有的同学这次考的好，情绪激动些，我可以理解，你回家了怎么高兴都没事儿，在学校里就给我安安稳稳地学习，不要尾巴都翘上天去了。
行了，大家开始搬东西吧。”
肖段和程关坐的还是原来的位置，于是也没有动。
“你怎么……还是坐在这儿？不到前面去。”
程关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回过头去，说道：“我想坐哪儿坐哪儿，这你也要管吗？”
肖段忍不住要笑，毕竟程关这回答实在算不上高明，很明显的就是编不出借口在这儿耍无赖呢。
行，他不愿意承认就算了。
反正他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了，光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啪——”程关把一叠装订好的纸放在肖段桌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肖段凑过头看是什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表格，还有数字星期什么的。肖段疑惑，歪过头，看着程关，问道：“这是什么？”
“计划表，上面是每日计划，精细到每个小时，下面是周计划。我从网上找了模板，让我姑父在公司帮我打印出来。后来想着你现在也是要学习的人，于是就分一半给你。”
“哦，”肖段把计划表从桌上拿到自己面前，端详一番，点点头，“谢谢你啊。”
“光谢我可不行。”程关眼睛依旧是黏在作业本上的，嘴上倒在跟肖段说话。
“嗯？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要做？”肖段觉得程关现在是越来越会提要求了。
“当然，”程关拿出自己的那一份，给肖段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每天晚上要提前做好第二天的计划，然后拿给我看。尤其是数学，等你的答题卡发下来了，要根据你的薄弱板块制定专门的计划。”
“别别别，”肖段摆摆手，把计划表递给了程关，“谢谢您，我不要了，烫手，您自己留着用吧，啊？”
“给你你就收着。就你那数学，再不下功夫，你就等着期末原形毕露吧。”
肖段一听这话立马就蔫了。
“皇上所言极是，小的这就收下。”肖段拿着就准备往包里塞。
“别又在那儿贫，”程关听到肖段这样说话忍不住要笑，但是又拼命憋住，“先别收起来，现在就可以做今天的计划了。”
“这都快中午了，今天的就算了吧，况且你不是说晚上做吗——”
“那你昨晚做了计划吗？”
“你昨晚又没给我这个表格……”
肖段声音越说越小。她有点儿心虚，毕竟人家程关没有义务关心她，她还在这儿可了劲儿地跟他别着来，当真是不识好歹。
“我做就是了。”肖段撇撇嘴，小声地说。
“哟，”程关看了她一眼，轻笑，“这还委屈上了呢？”
“没有。”
肖段趴在桌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做计划才能提高自我约束力，你得学着做计划，嗯？”程关好言好语地说服她。
“知道了。”
肖段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委屈的，可能心里就是不想顺着程关的意来，仅此而已。有个人关心她，管着她，是她巴不得的事情。
她漫无边际惯了，有时候就希望有人能真心实意提醒她几句。
告诉她秋天就不要穿那么短的裙子了，告诉她总是染头发对她自己的身体不好，告诉她抽烟一点都不酷只会让你咳嗽，告诉她好好学习或许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等到青春都过去，那些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恨纠缠都变得面目模糊，那些熬过的夜喝过的酒都变得平淡而乏味，到头还是要面对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生活。无论是更好，还是更坏。
所以为什么不让自己变得更好呢？
那些抓不住的、迟早都要消逝的东西，哪里又比得过一个熠熠生辉的未来？
“要是最近表现好，回头你过生日的时候，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程关抿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真的吗？”肖段正撑着自己一边的腮帮子，遵从程关的命令在做计划。听到程关这么说，登时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程关。
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骗过我吗？肖段自己问自己，但是想不起来了。也许是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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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肖段自己回了家。脚部的伤已经大好，不妨碍她骑车了。
站在家门口掏钥匙出来开门，转动两下，推门进去，看到玄关处的鞋架上少了一双女士拖鞋。她拿下自己的那一双，换上，就准备往房间走去。
“回来了？”
她妈妈正在站在厨房煲汤，一件围裙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莫名的不和谐。估计也是回来没多久。脸上的妆还没卸，只是换上了家居服。
“嗯，妈妈。”
距离上一次吵架已经很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她们也常常照面。气氛倒也不算太僵，只是当那天的事情从没发生过。倒也还算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只不过这和睦可能一触即碎罢了。
“我听说……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肖段不由得苦笑，心里面想道：一回来就要问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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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
你走的时候，留下一把钥匙，说万一你月迷津渡，我可以去开你书中的小屋。我把指环赠你，尽管流离散落，恒有一轮守护你的红日，等候于深夜的山头。
——简媜《四月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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