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是有意思啊,肖段托腮看着。
她决计不会承认她是难过的,哪怕她现在其实心都要碎了,连呼吸都困难。
也许是她想多了,她多希望是她想多了。也许他们只是碰巧遇上了,也许他们只是说几句话,也许,也许……肖段拼命地想要为他们两个找一个借口。
但是很遗憾,方琦突然抓住了梅景的手,情绪激动地说着些什么。
肖段掏出了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旁边的工作人员前来制止,说道:“女士,不好意思,这里不允许吸烟。”
肖段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我马上出去。”
“请您尽快。”
肖段不再理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
手里的水杯是玻璃的,厚底的那种,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她走下凳子,脚踝传来剧痛。肖段稳住身子,不想显得自己狼狈,忍着痛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梅景。”
肖段站定在梅景面前,轻轻地说道。
梅景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看向肖段。当他看清楚面前的人以后,眼神里出现了慌乱。
“肖段你——”
梅景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从方琦的手里抽出来。
肖段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把杯子倾倒过来,把未喝完的柠檬水缓缓地倒在了梅景的头上,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她不想听他解释。
梅景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水顺着他的脸流到下巴上,不停地往下滴。
他甚至都没有抹自己的脸,只是直直地看着肖段,任由水停留在脸上。
然后肖段调转杯子,扬起手,狠狠地用杯底砸向了梅景的头。
“砰——”
鲜血从额角往下流。
杯子碎了,玻璃刺进肖段的手里,整个手都在痛。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记我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了?”
肖段一边说着,一边拿流血的手缓慢地抚摸上梅景的脸,嵌在她手里的玻璃碎片也划过梅景的脸。
“疼吗?”
肖段悄声问道,像是在关心他。
梅景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说道:“肖段……”
“你怎么会有我疼?”
肖段一下拔出了自己手心里一个碎片,拿过梅景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肖段吸了一口烟,用右手夹着,转向方琦,心想这会是她最后一次正眼看她说道:“如你所愿。”
然后转身。
“肖段,不是你想的那样——”方琦急得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酒保看到异状跑了过来。肖段什么都没有解释,从包里拿出来了两百块钱,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肖段往前走,努力使自己走得不像一个黯然离场的人。她忍着手心的痛推门,闭着眼迎接外面微冷的夜风。她感觉到冷,但她没有瑟缩。
“女士——”
酒保想要拦住肖段,毕竟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骚乱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担不起责任。
梅景拦住了他。
“我去找她,你们别管了。”
“您的伤呢?看起来挺严重的,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不碍事儿。”
梅景站了起来,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轻轻擦去了头上的血迹。
小姑娘太猛了。
梅景外套都没拿,只穿了一件衬衫,直接就往外面走。
推门出去,梅景四下张望,看到肖段在马路对面站着。手里拿着手机,低头看着。
要是平常,肖段一般都是骑自行车出行。她也不是那种会站在那里等着他来挽回的类型,所以只有可能是在打车。
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要打车?
梅景这才发现肖段的站姿有点不太对劲。整个人的重心都落在左腿上,右腿好像使不上劲儿的样子。
她的腿受伤了?
梅景走到路口穿过人行道,走到对面,然后就往肖段的方向跑去。
等他喘着气跑到的时候,肖段正准备上车,车门已经打开了。
“肖段,等一下!”
梅景语气难得一见的有点着急。
肖段并不想理,但是又怕拉拉扯扯难看,于是转头说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说完这句话就要走。
梅景没说话,直觉想去抓肖段的手,但是却触到了一手黏湿的液体。
“痛,松手。”
肖段很少说痛,但是这次真的无法忍受。并非疼痛无法忍耐,而是有一些疼痛,她不想承受。
梅景急匆匆地松了手,一看手心,都是红色。
满手的血。
他一下慌了神。
“对不起对不起,我——”
肖段习惯性地说道:“没事儿。”
不管发生什么,她总是习惯了自己扛着,说一声没事儿。
“方琦今天说有人要报复她我才去接她的!”
梅景以为这句话能够解释得清楚今晚的事情了,但是没有料到肖段笑了一声,然后就从车上下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师傅,不好意思,这个订单我取消。”
肖段下车以后转向梅景。她想给他一个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
“继续说。”
梅景哑口无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就这样,我说完了。”
“那你把她送回家不就好了,为什么带她来酒吧?”
“她说她最近心情不好,想出来散散心。”
肖段突然又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她本来就没有多在乎,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心力。
这样的场面不适合她,她觉得很难堪。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真的不想听。我不在乎,不管今天事情还有什么所谓的真相,我都不想知道了。我不想和你继续下去了,就是这样。”
肖段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今天是我太冲动了,打了你是我不对,要是检查出来有什么问题,你尽管告诉我。我会付医药费的。”
说着肖段拿出手机重新打车。
“肖段,那我也开诚布公的跟你说明白。我知道方琦喜欢我,确实,但是我跟她之间并没有什么。我对她的善意也好,关照也罢,都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我对你不好吗?肖段,你自己仔细想想,你性格那么冷,我不知道要费多大努力才能让你对我敞开一点点。今天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说不知道,”肖段打断了他的话,“无知不是借口,无知也是过错。你不知道,我被人打了你为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很有道理吗?”
“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梅景问道,语气焦急。
肖段沉默了,不想多说。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说,更不允许在这个人面前说。
她的柔软,她的脆弱,曾经向他展露过些微,但是现在她又将心紧闭了。
“对不起。”
梅景抿了抿唇,最后说道。
“我道歉,没能让你开开心心的,是我的错。”
肖段沉默了。
她得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道歉,和一个惨淡的收场。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样。她多希望她还能拥抱她,多希望她还能在他的怀抱里哭泣,但是不能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局是死局,根本就不期待能够解开它。
“肖段,讲实话,跟你在一起,我也很累。”
“那就不要在一起。”
肖段迅速地接上,尽管她确实知道,自己的性格确实容易让别人无所适从。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多希望自己能够毫不介怀,但是她做不到。
“肖段!”
女生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这样难看的场面,她过来做什么,看笑话吗?
“你误会我了,真的。我刚刚是在跟他说……”
“说什么?”
方琦卡住了,嘴巴几次张合,欲言又止。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我让,千万别告诉你。他不同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最近状态不好,我怕影响你。”
肖段轻笑,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样的说辞。
梅景又说道:“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行不行?”
肖段摇了摇头,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出租车来了,肖段转身就要上车。
沉默像是抽空了空气里所有氧气。
“肖段,之前我们说好的,运动会要一起去稻城,还作数吗?”
梅景这句话声音说得格外轻,格外淡,但是能听到细微的颤抖。
还作数吗?
那些一起在摩托车上吹过的风,那些一起在19八4演奏过的歌曲,那些在草地上的亲吻,那些校门口的拥抱,都还作数吗?他们一起吃过的街头巷尾的小店,喝空的一堆堆啤酒瓶,都还在那里吗?
以后的以后,会想起来吗?
肖段关上车门,眼泪无知无觉地从眼角往下滑。疼痛,是在她的身上,也是在心里。
她会记得的,他们经历过的一切的一切。黑暗的房间她抓住他的手,那种温暖干燥的触感,她不会忘。她不会告诉他她已经订过了去稻城的机票,收拾好了行李,防晒霜感冒药片红景天。她曾经想要和他在冲古草坪亲吻,去冲古寺祈福,到龙同坝一起等待日出,在到夏诺多吉一起看太阳坠落。
从早晨到黄昏,就像是一起走过一生。
可是现在不能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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