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这是提醒我,要是我今晚饶恕了你,等于给自己树立起来一个敌人,那么现在我就弄死你。”
他说完,冷冷的挥手,“来人,带着这个坚贞不屈的女人,去地牢!”一声令下,几个獐头鼠目的内侍监立即过来了,将董慕滢一会儿就扛着,朝着地牢去了。
地牢?坚贞不屈?
董慕滢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在秦逸风这里,得不到的就要这样毁掉!董慕滢心灰意冷,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顺应这些人的感召,朝地牢去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获救,而是从一个危险的环境到了另一个危险的环境。
董慕滢浑身都在颤抖,疼痛从齿缝中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都说十指连心,董慕滢真的想不到口腔里面的疼痛简直比手上的的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她愤懑的瞪视着这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下刑场,端王真是一个弄性尚气之人,居然在自己家还有这样一个所在!董慕滢给丢在了地板上,一边皱眉凝望着头顶缥缈的烛火,一边想究竟用什么办法可以离开这里?
从秦逸风的一言一行看,董慕滢离开并非全无可能,只需要董慕滢……委身于他,并且千依百顺就好。董慕滢此刻还回忆的起来刚刚秦逸风的目光狠戾的,放肆的瞪视着自己手臂的模样。
“你已经……给了他。”可见,他对于她也是非常感兴趣的,得知董慕滢与秦子衍已经燕好过以后,他性情大变,暴躁简直不可一世。
从秦逸风片言只语中不难看出来,这么多年了,他总是喜欢与秦子衍争长论短,只要是秦子衍有的,他都要有,并且要加倍拥有。
只要是秦子衍的东西,没有理由秦逸风不分一杯羹。上到权位与荣耀,下到金银珠宝与美女佳人。董慕滢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刚居然感动于他柔情的目光,以至于刹那的沦陷以后,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她的手慢慢的移动了一下,肘弯因为刚刚猛烈的撞击,几乎已经麻醉,现在,那种鲜活的疼痛终于如期而至,董慕滢移动一下目光,看着自己的肘弯。
这才发现,受伤了。好在并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她微微的叹口气,慢慢的移动手肘,一寸一寸,就着一片凄厉的红烛,看着自己。
她此刻一定不会好看到什么程度去,一定是蓬头垢面的,一定是披头散发的,一定让人一看就望而却步。
她看着这无边无涯的黑暗,心事重重。大概自己死在了这里,也不会被外界人知道吧。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本不该无缘无故就相信眼前的男人,他那样狠戾,怎会在刹那之间变得那样好,那样温存体贴,给人以信赖感呢?
地牢环境逼仄,有一种暗流涌动的臭味,这臭味陈陈相因,又不知道酝酿出来什么东西,董慕滢一边皱着鼻翼,一边慢吞吞的站起身。
地牢的前面是一条常常的狭窄的甬道,她极力的站起身来,准备在这样绝对不可能逃生的环境中自救。于是,董慕滢摸索着,一步一步的朝着记忆力的位置而去,不,她不能在这里等死。
凭目前对秦逸风的认识,董慕滢想,自己很可能会被先凌辱后斩杀的。
这男人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的目光逐渐的适应了黑暗,在一片乌云一般的黑暗中慢吞吞的移动脚步,每一步都那样沉甸甸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笃定的信念,一步一步朝着永劫回归。
此刻,秦逸风在花厅,刚刚离开的人立即过来回报。
他猛力的挥手,终于将萦绕在自己脑海中那纷繁的思绪给挥舞的消失不在了,目光炯亮。“她如何了?”
“简直好像一条母狗一样,坚持不了一时半会儿,一定会发狂的,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人的恐惧就会像是野兽一样,汹涌而来……”好像这人对坐牢很有兴趣并且很有研究一样。
还顺带研究了一下坐牢者应该有的心理活动,秦逸风冷厉的回眸,那双橄榄型的瞳眸中顷刻间就流窜过一盘寒凉,然这个人浑身几不可见的颤栗起来,一个寒噤以后,大概他明白自己刚刚用词不当。
不过,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董慕滢是秦逸风倾慕的对象,毕竟她对于董慕滢好歹还是有真心实意的,这人畏葸的目光并不敢看秦逸风那无机物一般的眼睛,但很久以后,秦逸风的目光中那冷厉逐渐的消失了。
握住了旁边的一杯酒,一边品咂,一边皱起来浓眉,良久以后,柔嗓这才说道:“和以前的人一样,只是……”他加重了字音。“不要让她再次咬舌自尽了。”
“奴婢看,这女人也是三贞九烈之人,之所以咬舌自尽不过是形格势禁而已,她没有遭过罪,让奴婢给他好好的伐毛洗髓,她就知道什么叫做天堂,什么叫做地狱了。”
“凡事不可太过,你需知道过犹不及!你会看着办,对吗?”
“奴才会的,一定会把握的恰到好处,要是这两天这女人还没有给您摇尾乞怜,奴才愿意给您千刀万剐。”
“这……”他回眸,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眼这个奴才,想不到这人浑身一片凛然的胸有成竹的冷漠,他点了点头,“知道你手段多,但是不要过于阴毒了,去吧。”
这人一边答应,一边去了。
秦逸风将酒樽重重的放在了檀木桌上,左手执壶,右手握着杯盏,好像玩一个小型的杂技一样,一双手配合的简直可谓天衣无缝,酒樽里面的酒水波光潋滟,好像一片凝结起来的上好碧玉一样。
他闭上了凤眸,长长的羽睫垂落在那白皙的肌肤上,眼瞳上方的眼睑沉甸甸的,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悲凉,手中的酒樽终于慢吞吞的送到了朱唇边。
这天,将董慕滢弄到了地牢中以后,他将善后的事情交给了以刚刚那个奴才为代表的其余几个人,然后,他自斟自饮,再也不愿意出现在董慕滢的眼前。
对董慕滢,他有一种非常矛盾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他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情感是奇异的,爱?自然是爱的发狂,想要抛弃一切与董慕滢在一起,但是真正到了准备抛弃什么东西的时候。
他的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些可都是与秦子衍博弈的筹码,要是真的一切都丢开,他简直于心不甘。
不爱,但是在看到董慕滢那张粉妆玉琢的脸时候,为何秦逸风会怦然心动,并且不置不止一次两次的怦然心动。
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初见惊艳,再见依然吗?秦逸风想要放走董慕滢,但是这一次的好机会来之不易,他实不情愿这样轻而易举的丢开手,任凭董慕滢离开此地。
但是,想要伤害董慕滢——好像,他的内心有一股力量再不停的说服自己,难道为了皇图霸业,他居然连牺牲一个女人这样小小的事情都拿不定主意吗?
他已经不能再游戏人间了,秦子衍已经知道了他居心叵测,从香洲的事情已经可见一斑,并且秦子衍回来以后,将安乐公主介绍给了柳公子认识,无疑让秦子衍在冥冥中拥有了左膀右臂
那样一来,秦子衍更加是尾大不掉了,自己从一开始都不是秦子衍的对手,经历了这么多,他现在简直已经龙精虎猛,面对这样一个如狼似虎的人,他的软肋……究竟是不是董慕滢?
要是,秦子衍的软肋果然是董慕滢,那么,他这一次能不能用一个奇妙无穷的,一石二鸟的计划呢?
他脑子里面简直一团糟,良久以后,悲戚的叹口气,为了皇权富贵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他告诫自己,在这样一个临深履薄的阶段中,不得不牺牲自己想要的东西,以便于得到自己更想要的东西。
他权衡利弊,权衡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破釜沉舟。那凄厉的眼瞳中,顷刻间就多了一片诡异的凉薄,菱唇颤抖起来。
他要与母后一样,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不择手段,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出来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事情的时候,这人才仁者无敌。
相比较于权势的吸引,董慕滢忽然在秦逸风的心里面变得无足轻重了,毕竟“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啊。
秦逸风这边的主意已经打定了,所以更不决定再去看董慕滢,他怕了,怕董慕滢在一举一动中一言一行中一娉一笑一回眸中改变了自己的心路,已经决定了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她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摇摆不定。
好像今晚毫无胃口一样,他已经喝了很多酒,但是千杯不醉。眼前的珍馐美味已经撤下去又一次温热过送了上来,他居然连动筷子的打算都没有。
良久良久以后,他执壶的右手开始暗暗的用力,“嘭”的一声,酒壶立即碎了,琼浆玉液顺着桌面汪洋恣肆的流淌,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后,他喑哑的叹口气。
“对不起,董慕滢,我决定放弃你了,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他低哑的声音如泣如诉,带着一种悲凉与沧桑,好像午夜枝头的蝉鸣一样,当然,是秋天最后一缕蝉的送葬曲。
“而是因为,你是皇兄心间最重要的那一个。”秦逸风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的手,刚刚他居然捏碎了酒壶,此刻,那犀利的瓷片一点一点的嵌入了自己的掌心中,他没有感觉到痛楚。
倒是心脏好像与自己对着干一样,开始抽搐起来。
但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在秦逸风的意识中,不会改变。至于刚刚那个人会如何对待董慕滢,他已经无权去干涉与理会,每个人都是自己江湖中的英雄,或者自己办不成的事情,在别人的眼中简直迎刃而解。
丫头探头探脑了会儿,握着一面锦帕过来给秦逸风包扎伤口。
秦逸风的目光不同于以往,有点儿怪诞,复杂莫辩的看着慢吞吞诚惶诚恐走过来的女子,这女子无疑是殷勤的,是热情的,也是愿意为了秦逸风肝脑涂地的。
秦逸风满意的目光中含着一种求之不得的骚动,这丫头到了秦逸风的眼前,立即半跪在了那里。“王爷,奴婢给您包扎伤口。”一面说,一面伸手,很快的,已经将那伤口细细密密的包扎好了。
这里的与秦子衍府中的井然有序平静无澜形成一个对比,秦子衍这里,任人唯贤,这里并不存在那样的事情,也永远不会存在。
人们和和睦睦,做事情有条不紊。看起来好像一家人一样,每个人嘴角都挂着春风和煦的微笑,并且没有将这里当做劳动者汇集的渊薮,而是将这里看作了一个大家的家。
在得知董慕滢单枪匹马一个人到了薛妃那里去以后,他立即策马狂奔,一个人,同样是没有带另外的帮手。
薛妃是什么人,别人或者不清楚,不过秦子衍没有出宫到别院的时候,好歹在皇城里面与这个半拉子的母后有过共同生活的时间。
在皇城里面,她嫉贤妒能若干年里面用尽了三十六计,又不知道在若干年里面害死了多少人,后来终于被母亲与浣贵妃连起手来将薛妃给赶走了。
其中,又不知道牺牲了几多人的性命。
毕竟薛妃究竟在想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是对于董慕滢,薛妃一定是恨之入骨了。她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一个女子的身上,但是对于此事又是真正无能为力。
所以,只能用最恶毒的方式去面对董慕滢。
秦子衍一路策马狂奔,很快就到了这里,小小寺庙在远郊,说是带发修行,其实不过是想要留存个薛妃一个改过自新的地方罢了,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不经过任何人的询问与通报,人已经朝寺庙中去了
这里虽然小,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步到了寺庙中,他这才知道,居然这寺庙中还有另外的很多人,有一个光头和尚,有几个在打扫落叶的小沙弥。。
他狠狠的皱眉,朝佛堂的位置去了,薛妃倒是没有想到秦子衍会大兴问罪之师而来,此刻正在胡思乱想,手中的红香也是折断了,目光轻灵,冷澈,回眸以后看着身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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