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因为康儿的事情闹翻了,现在母亲性情大变,我们再也没有见面。”
“是避而不见,其实,她的内心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没有办法去面对你。她要做的是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而这么多年已经这样子去做了,但是她本能认为自己已经让你心灰意冷,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正因为过分喜欢你……”
“而是因为过分的在乎你,这才无颜面与你相见,对吗?”其实,道理是如此,连董慕滢自己都一清二楚,不过这些话从秦子衍的嘴巴里面说出来,却是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的。
“抱歉,我让你不开心了,对吗?”他看着董慕滢那雾蒙蒙的眼睛,用一种惭愧的声音说着,听着秦子衍那柔嗓的安慰,董慕滢的内心是激动的,是认可的。
“谢谢你,这些道理其实我都懂,不过我忽而发现我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人。”这是第一次董慕滢认为自己遇到了无可转圜的事情。
母亲与自己的关系简直无法去修正,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了。
董慕滢是多么想要与母亲平心静气的深谈一下,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母亲对于自己则是视而不见,或者是避而不见,这些都不是可以冰释前嫌的最好预兆啊。董慕滢心理堵得慌,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彻彻底底的统治住了董慕滢。
董慕滢这一刻,面对这样无能为力的事情,终于发现,她自己有时候也是思想的巨人,而行动的侏儒。
好在,刚刚到王府,就得到了秦子衍的一种安慰,不过是三言两语,但是董慕滢心里面却是那样的开心。应该如何去形容呢?好像有一把羽毛,慢吞吞的殿啊。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
滚烫的油水让王姨娘丝毫不吝啬的泼洒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王姨娘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她也真是会掐点,这个时候刚刚是老爷忙碌完毕回来的时候。
听到后院的鬼哭狼嚎,老爷简直足不沾尘立即到了后院,到了小厨房以后,看到王姨娘因为痛苦在地上委顿下去,并且声嘶力竭的呼救,而平底锅呢,则是在方氏的足踝边。
王姨娘看到老爷来了,比刚刚哭喊的声音还要大,“姐姐,我不过是学习怎么做菜,固然我们以前的关系并不和睦,你又怎能这样子对我啊。”
“我原以为我们已经一笔勾销了,已经同心协力了,但是……姐姐,您过于狠毒了,你这样的人如何可以做当家主母,姐姐啊。”
老爷本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此刻,立即让人带走了王姨娘,王姨娘的骂声不绝如缕,老爷终于震怒了,疾步到了方氏的身旁。
“是她自己……”方氏不雄辩,不过是将事实和盘托出而已,不过不要说老爷,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是王姨娘自己“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人人都清楚,王姨娘对于自己的花容月貌是保护的,并不会因为扳倒一个人而不惜下血本,这样一来,两方氏都觉得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给自己争辩了。
“你这个贱人,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你以为本老爷不清楚吗,贱人!”老爷不分青红皂白是出了名了,但是一个耳光丢在了方氏的脸上以后,方氏还是很快就跪在那里。
这就是方氏与董慕滢的不同之处,要是董慕滢的话,自然会据理力争,遇强则强,遇刚则刚,到头来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两败俱伤。
但是方氏呢,一个出了名的贤妻良母,时常将仁义礼智以及三从四德挂在嘴上的女人,遭遇到了毒打以后,第一反应不是为争论剖白,而是这样唯唯诺诺起来。
要是方氏果真为自己雄辩一下,事情也就过去了,但是方氏并没有,正是因为这样谦卑的动作,这才让身旁的老爷更加是怒不可遏起来。
王姨娘知道,方氏隐约与取而代之的意思,这一次也是握住了方氏的把柄,方氏是痛苦的,良久良久以后,还没有回味过来。
而老爷呢,已经拳打脚踢起来,她闷声彻彻底底的忍受住了,大概是发泄完了老爷胸中的怒火,等到老爷去的时候,方氏的嘴巴里面已经血珠一连串滚落了下来。
与王姨娘斗法,方氏失败了,不是败在了手段上,而是败在了人心上。
从此以后,老爷开始疏远方氏起来,而方氏,还是依然故我,我行我素。一丁点儿都没有采取报复的意思,这事情董慕滢回来相府以后,立即就到了方氏的后院,准备去看一看方氏的伤情。
只可惜方氏已经卯足了劲不与董慕滢相见,于是董慕滢只能让知画将刀伤药送过去,好歹自己准备的药都是慕容神医的,比府中的庸手调配出来的要好了不知道千百倍。
而董清荷呢,今天去做什么了,鲜为人知。其实,连董清荷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一次究竟是出师不利还是很快就可以反败为胜,因为董清荷现在走的原是一个非常比较难走的路。
董清荷出现在王府里面,已经是下午。这个时候,薛妃刚刚午休完毕,薛妃何若人?乃是秦逸风的母后,她以前也是在皇城里面,不过后来因为独孤后于浣贵妃的打压,不得不回到了王府。
不过,薛妃这人阴毒,简直与秦逸风一模一样。
闲言碎语中,人们勾勒出来的形象也是非常狠戾的一个角色,董清荷之所以准备与虎谋皮,原是准备让这老妇人去收拾收拾董慕滢的,就目前看来,真正可以收拾董慕滢的人已经没有了。
在这样弹尽援绝中,董清荷与王姨娘集思广益,终于想出来这个下三滥的手段。董清荷过来拜访薛妃,薛妃自然是爱搭不理的,这些年这老妇人都成心礼佛。
原是过上了那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的日子,不问世事,此刻,薛妃刚刚握住了一枚木鱼,一边敲击,一边朗诵什么“观自在菩萨”之内的东西。
身旁一个年老色衰的嬷嬷将事情汇报了,她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停止了敲击木鱼,因此上屋子里面一片静谧。
“什么人,董清荷是什么人?”薛妃不禁皱眉。
“娘娘莫要贵人多忘事,原是相府里面的第三个庶出之女,就是这个狐媚子常常勾搭我们王爷。”嬷嬷一边说,一边将董清荷的家庭背景也是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出来。
薛妃的目光看着眼前案子,一只蚂蚁费力的从地上慢吞吞的爬到了桌上,香炉旁边有一个金盘,而金盘里面则是有一些果子,大概是这果子的香味吸引住了蚂蚁,蚂蚁奋力的爬上来。
用自己那原本不十分有力的大鳌慢慢的扛住了一点落在桌上的食物残渣,然后奋力的准备离开这里,“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是礼佛之人,原是慈悲为怀的,依照这个,断断是不可以让她宝山空回的。”
“娘娘的意思?”嬷嬷一边问,一边将目光看向了桌上的蚂蚁。
薛妃的手慢吞吞的探出去,那留得长长的指甲简直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将这蚂蚁拦腰斩断,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在做什么手术一样。
很快的,蚂蚁已经一分为二,而分为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是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之人,既来之则安之,让她在偏殿等着本宫就是,说本宫即刻就过去。”
“是了,娘娘乃是好心好意的礼佛之人呢。”嬷嬷一边说,一边打了一个寒噤,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视了一眼桌上那七零八碎的蚂蚁……尸体。
娘娘真是一个慈悲为怀的礼佛之人,不知道菩萨会不会保佑这样……这样一个人啊。
这边厢,董清荷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原以为薛妃会很快的过来,哪里知道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薛妃的踪影,就在她以为今天已经要无功而返的时候,薛妃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中姗姗来迟。
董清荷不敢怠慢,立即举眸,认真的研判的,小心翼翼的瞅着慢吞吞从门廊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薛妃。
她这也算是第一次见到薛妃,以前,董清荷只从秦逸风的身上看到一股天潢贵胄的王者之气,但是现在在看到薛妃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这种天潢贵胄的气概不是与生俱来的。
而从某些人身上继承过来的,她分明看到一个干瘪的老太太。
不过这老太太是那样的光彩夺目,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以至于让人在很久很久的时间中都不能立即反应过来。
她的目光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平静,在到此刻的敬仰,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薛妃已经从门廊中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
老实说,一个人到了薛妃这个年纪,若还可以这样保养得宜已经是少见的了。
董清荷暗暗心惊,不过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慢吞吞从门廊中走出来的薛妃,薛妃今日身穿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这长裙恰到好处的遮蔽住了薛妃浑身那不经意间被岁月带过来的沧桑以及弱点。
那光洁一新而又璀璨夺目的衣衫上绣着淡淡红色的莲花,银丝线在袖口上随意的勾出了几片淡淡的任意游走的祥云。
而曲裾的下摆,则是密麻麻刺绣着一排波澜起伏的蓝色海水云图。要是单单从身形面貌去垄断的做一个分析,简直看不出来这人是什么礼佛之人,总之看起来很奇异。
她原本以为薛妃是一个非常风度翩翩的女子,等到看到了本尊以后,这才明白过来,不是,不是……
自己完全是理解错误了,她的目光因此上肆无忌惮的瞅着,瞅着……薛妃的行动并不敏捷,到了董清荷眼前之后,这才稳稳的站住了。
董清荷立即行礼——“臣女见过薛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可怜见。”薛妃一边说,一边找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董清荷再次举眸,欣赏薛妃的雍容与华艳,薛妃的头上随意札着一个流苏髪,不是道姑的打扮,不过看起来也有闲人有闲的模样。
发际斜插着一枚摇摇欲坠的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眼含春。
虽然已经老了,但是皮肤依旧细润如温玉一般,那柔光若腻的手轻轻的握住了旁边的一株檀香,然后,问道:“你是王姨娘的女儿?”
“这……”董清荷心道,既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大概也就知道自己的来历,要是这些都知道了,倒是省了自己的解释说明。
立即莞尔,点头,再次行礼。“是,娘娘。”
“嗯,以前听说风儿与你在一起。”好像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样,这一句完毕以后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很是奇怪。董清荷舐了一下自己的小嘴,忙不迭的点头——“是,是。”
好像唯恐薛妃娘娘会搞不清楚自己一样,薛妃慢慢的低眸,带着一种嘲弄的冷意微微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这女子虽然没有局促不安,不过毕竟在身份上还是差着老大的一截。
不禁让脑子里面有根深蒂固门第之间的薛妃有了点儿不待见的感觉,不过薛妃毕竟是老狐狸,一边将沉香别在了香炉里面,一边轻轻的,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你这次过来……”
“自然是有事情,且还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情,不然怎敢这样冒冒失失的过来打搅娘娘您的清修呢?”她忙不迭的道明来意,“这事情事关重大,倒是臣女不敢胡言乱语的。”
“既来之,则安之,要是你不说本宫也不问你。”没有想到薛妃对自己要说的东西居然这样子兴味缺缺,董清荷不禁跌足,银牙咬住了樱唇,过了很久以后,这才慢慢的举眸。
“始乱终弃?”薛妃的手轻颤了一下,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向来只有自己的儿子这样无法无天对别人“始乱终弃”什么时候,有人居然还这样子对待自己的儿子。
不禁,她颦眉,微微加重了语气,“你倒是说啊。”。
“是,是。”董清荷立即亢声说道:“臣女自然知道齐大非偶,也并没有想过要成为未来的端王妃子,不过臣女的姐姐,乃是一个十足十拈花惹草之人,不但是将媒妁之言弃之不顾,而且现在又是与世子殿下勾肩搭背,这简直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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