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大长老暴喝一声准备祭出雷法困住四长老,可惜他修炼了一辈子的灵气并没像往日一样迅速给出回应。
多次尝试无果后,大长老颓然道:“你这厮好生阴险,竟将断灵散下在茶里!”
茶水有毒?
二长老和三长老急忙调用灵气,结果可想而知,两人愤怒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咱们?”
“呵呵,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四长老用刀尖轻轻抬起刘放的脸,像在欣赏一件私人藏品:“老夫为什么要害你们呢?大概……是老夫疯了吧!”
锋利的刀刃刮得脸颊生疼,刘放心头莫名慌乱,他实在搞不懂刚才还是其乐融融为什么转眼就成了喊打喊杀?
玩笑?不像!
哪儿有拿着刀子开玩笑的?
还有,这断灵散又是个什么东西?!
刘放很迷茫。
他尝试着向掌教求助:“师尊,要不咱们将茶叶还给四长老?”
“茶叶?!”四长老一愣,随即笑得老泪纵横:“在你眼中堂堂道宗掌教、长老的命就只值半饼龙潭春?!”
不是为了茶叶?
还要掌教和三位长老的命?
难道四长老是为了……当掌教?你姥姥个熊!老子都没真想过假传法旨,没想到这老匹夫竟先下手了!
卑鄙!
“您是为了当掌教?”刘放期期艾艾地问道。
四长老像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掌教有什么好的?要做就做神仙!去仙界吃龙肉吮凤髓,那才叫痛快!”
为了做神仙,他也不看看自己德性……不好,这老匹夫要害老子!
六人之中唯独刘放九乌俱全,四长老要想成神仙定然会打刘放的主意,只是这老匹夫要用什么方式夺走刘放的乌阳呢?
莫非四长老暗通魔教?
嗨,管他呢!老子都要被弄死了!
刘放本能想要渡出一丝阴气到界门准备随时跑路,可惜两个气海中浑厚的灵气如一潭死水,任他如何努力就是纹丝不动。
原来断灵散是这么个意思。
刘放瘫坐在地,绝望地问道:“你看中了我的身体还是灵根?”
四长老很享受刘放的绝望,他用神通从三长老腰间夺过酒壶狠狠灌上了一大口,兴奋道:“你希望老夫看中什么?”
酒壶被抢走,三长老怒目以视。
四长老随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戏谑道:“老夫被你等呼来唤去六十载,喝你一壶酒怎么了?”
三长老精通火系神通,更是个嗜酒之人,而这两样嗜好最是容易养出一颗燥热火爆的脾气。
虽然随着对火系神通的领悟日渐精深,三长老早已能炉火纯青地操控自己的脾气,但被扇了个耳光,他的爆脾气瞬间被点燃:“你不配喝老夫的酒!”
他赤手空拳冲上去要与四长老拼命。
可惜人到九十肌肉早已衰败,他蹒跚着还没走两步,便被四长老用神通凝出的铁丸敲碎了膝盖。
“现在呢?”
四长老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的三长老戏谑问道。
“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三长老忍着钻心疼痛硬气地坐起来,狠狠朝着四长老啐了一口老痰。
像个骂街的泼妇。
“猪狗不如?”四长老又灌了一口酒,哂笑道:“也是,在你们眼里老夫不过是一条替你们打理宗门的狗而已!”
“你们悠闲自在地领悟神通,成了万人敬仰的掌教、长老,而我呢?依然是俗世里那个被踩上一脚却还得摇着尾巴求饶讨好你们的狗!”
大长老走过去扶住四长老,“你错了!功德是为自己,不是做给人看的!”
“别和老夫提功德!”四长老眼泛凶光,恨恨道:“老夫为天下苍生操劳一辈子,大功德都被你们拿走了,老夫能得到什么功德?!”
两人沉默。
他们知道今日无法平息四长老的愤怒。
四长老出身于六品武将世家,也就勉强触摸到入宗修行的门槛,再加上他灵根堪堪达到七重七品,所以无论在宗门还是俗世,他都只能是一匹绿叶。
而规新司,恰恰又是道宗最大的绿叶。
规新司分管山门警戒、从俗世招纳弟子、教化外门弟子、培养弟子对天帝的忠诚……事务繁杂,但确实没太多地方捞到功德。
其次忙碌的就是内门,最后才是掌教。
掌教负责的具体事务最少,所以领悟神通的时间最多,能得到的功德也最多,理论上历任掌教也最容易飞升仙界。
二长老好言劝:“你历经七世才走到现在,就不怕前功尽弃?”
“怕!怎么不怕?可你们要是身死魂灭,老夫就不怕了!”
大长老祈求道:“娃娃是无辜的,放过他!”
四长老疯癫道:“放过他?若不是老夫将他带出俗世,他现在不过是俗世一介贱籍商贾,他应该报答老夫!”
刘放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莫非当初刘璋入宗门另有隐情?
掌教叹了一声,遗憾道:“终究还是没能阻止你!”
四长老闻言将刀尖一转对准了掌教,凶悍道:“阻止我?哼!你凭什么阻止我?!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你以为将他困到你身边就能阻止老夫,可现在你都成了老夫刀下的肉,你拿什么阻止?!”
刀尖刺破胸膛,血顺着刀尖浸透了衣袍,掌教恍如未觉:“你我共事多年,老夫不希望你堕入无边幽冥!”
“呵呵,不愧是掌教,说话永远这般大义凛然!”掌教的淡风轻让四长老有些心虚,他凶狠地将尖刃向前一送:“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掌教摇摇头,“我等已是薪火燃尽之人,活着不过用最后的余热造福天下,顺便为来世积攒点些许功德,何惧之有?”
四长老被激出了凶性,猛然拔出尖刃将刀尖对准刘放,阴戾道:“你活够了,他呢?”
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下落,粘稠而又透明,鲜红而又妖艳,焦黑的土地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洪荒大鳄吞噬了所有血滴。
刘放不甘地看着刀尖。
他害怕死亡,更不想莫名其妙地被送回了幽冥。
掌教捂着胸口笑了笑,显得很镇定:“你不会杀他!”
四长老缄默,他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原以为这几人失去了神通会慌乱得像凡夫俗子一样,哭着求他放过。
没想到竟是这般局面。
空气充满了压抑,大长老打破了平静,“放下刀!咱们可以既往不咎!”
四长老彻底崩溃了,一刀枭去大长老首级,“凭什么要我放下!凭什么你们可以无所畏惧?凭什么?”
血,像喷泉。
喷向天空,自高处洒落。
四长老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恸哭道:“为什么你们欺压老夫几十载,临到头却要老夫大度?”
看着软软倒下的大长老,掌教终于怒了:“外门事务繁杂乃是在细微处获取功德,自古以来外门皆是留给家世普通的弟子,我等从未想过欺压你!”
四长老阴阴一笑,哪里听得进去,“哦?如此说来,老夫岂不是还得跪着感谢掌教的大恩大德?”
掌教深吸一口气,好容易平息了心中怒火,方才继续解释道:“自天下倾于太平,功德就逐渐变得稀少,灵根也慢慢分出了多寡,道宗前辈们体恤咱们修行不易从而调整了各司职务,为的就是优先保证灵根多的弟子能早日飞升。”
“这是历代掌教秘而不宣的秘辛,事实上历代掌教从没想过揽下所有功德,就像帮助娃娃修行成仙的功德老夫会想着带上你们!”
四长老怒斥道:“荒谬!你不过是为了堵住咱们的嘴罢了!”
“你我共处六十载,原来我等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掌教忽然觉得刀伤处奇疼,像被猛虎狠狠抓了下,他落寞道:“让你压抑了六十年……难为你了!”
“你这老匹夫!死到头了,就别摆出这幅大公无私的样子了!”四长老受不了掌教的冷静,更受不了掌教突然的理解。
他提着刀想要砍死掌教,可是刀在空中划过几次,却又差之毫厘地错过了掌教的头颅,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懦夫。
像极了那时在凡尘中祈求权势,卑微的、懦弱的、胆小的自己。
一模一样,不差毫分。
他很讨厌那时候的自己,他更讨厌现在的自己,他提着刀跃上半空、踏入密林,刀锋所指树倒、石毁……溪水断流。
混乱之中,尚有一道癫狂声音传出:“我恨!恨漫天众神,恨不能多两重灵根!恨你们仗势欺人,恨你们假模假样的关心!恨你们什么都比老夫好!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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