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亭醒过来，闻到一阵水果的清香。纪云起看到他醒过来，过来摸摸他额头，眼睛有点红。
他老老实实：“老纪，对不起。”
“钟亭你真是吓死我了。”纪云起平时很少这么压低嗓音和他说话，他们两个相处更像朋友，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我也不是反对，哎，为集体有拼劲是好事。但我就真的气死，你说你跑步就跑步，非得拼命拿名次，说句跑不动了你会死吗你。”
钟亭一只手还在输液，这场面好多年没见了，他心脏不好，小时候常常挂水，手背都扎青，很是懂得怎么动手脚。他歪了歪手，输液管里立刻回血。纪云起一看就让他别动，少年苍白着一张脸，又说，“我错了。”
纪云起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洗了个苹果，又问他吃不吃。
这就算原谅他了。
钟亭这才有空看了看周围，发现是个单人病房，通风好采光好，设施齐全，甚至还能投屏打switch。
“咱们家这么有钱？”
纪云起把苹果切好块，装在玻璃碗里递给他。“你同学家开的医院。”
话没说完，门外被敲了敲，许一戈一只脚打着石膏，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钟亭一看就笑，“急急如律令。收！”
梗有些老，许一戈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笑他像僵尸，顿时想过来打他，一看人家家长在，虽然年轻英俊地像哥，但毕竟人家喊爸，就又摆出贵族子弟那股子精英味道来，很是倨傲地朝纪云起打招呼：
“叔叔好。我来看看钟亭。”
纪云起被王子逍没大没小喊哥喊习惯了，突然被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喊叔叔，陡然有了青春不再的感觉。他站起来，说出去抽根烟，你们聊。
等门关上，两个人客气礼貌的样子都懒得再假装，许一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着石膏的脚架在钟亭床上。
“亭哥你行不行，跑个一千五都能进医院。”
“不敢不敢，谁能想到许少爷跑一百米能跑到骨折。”钟亭对着旁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挺皮笑肉不笑的，说话又毒，基本开口都被把人心扎个对穿。
许一戈脸涨的通红，原本知道实情后那句对不起都到了嘴边，他哼哼哧哧半天，就坐那玩水果刀。钟亭看着头疼，“行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准备来杀我灭口呢。回去休息吧。”
他真怕这人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手划了，血溅他病房。
许一戈“嗯”了一声，外面的人进来扶着他走了。快到门口，许一戈突然回过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什么。钟亭没问出口，人
人就走了。他困意上来，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突然跳出一条语音，问他想吃什么。
钟亭恶趣味上来，把网上复制来的一长串食物名都贴了上去。纪云起走进来，一脸严肃：
“儿子，我问你个事，”纪云起凑过来，钟亭下意识把屏幕按灭，“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
“你这一脸笑的，跟我当年谈恋爱的时候一模一样。”
“虽然但是，纪云起先生，容我提醒你一下，”钟亭说，“你们那个年代，还没有微信。”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纪云起先生毫不客气地扔给他一盒仙豆糕，“我们那会有□□和sn，你爹我可是尊贵的六位数□□会员。吃吧小猪，还有一瓶输完回家。”
虽然这家私立医院的医生坚持让钟亭再观察一晚，不过钟亭主要是因为低血糖才晕倒的，跟他的心脏关系不大，放下心后父子两坚持出了院，在结账的时候被告知已经结算过了。
钟亭叹口气，找机会再把钱还许一戈吧。
“儿子我建议你不要事事都用钱来解决，”开车回去的路上，纪云起道，“我觉得你那个朋友不缺钱，你给他钱，他可能觉得你是在看不起他。”
“？”
“你可以下次请他来家里玩啊，吃个饭什么的。王子逍和你不是经常去滑冰吗，带他一起玩呗。会滑冰还是很酷的，相信我。”
“……很麻烦。”
钟亭不是很懂人情来往，也不擅长处理人与儿之间约定俗成的关系。他喜欢干脆利落，能用钱还清的东西是最简单明了的。
周日的时候王子逍和钟亭依旧跑去喵呜撸猫。呜呼好久没看到他，但是还是记得他，老远看见他就冲过来了，嗷呜嗷呜叫唤地像只狗子。秦熙在旁边笑，说台风想你都想的瘦了。钟亭非常豪爽地给台风开了罐头，被守在旁边的呜呼和胖子分走一半。花轮作为唯一的女生，被钟亭亲自喂了几块小鱼干。这几只和钟亭混的熟，其余像叫年糕的银渐层、和叫八十五的一只豹猫，乖乖地去一楼接客了。
“八角和茴香是不是不在了？”
“对啦，昨天被人领养走啦。”徐妍妍笑道，“被一位超有钱的姐姐开着兰博基尼接走的，真真走上喵生巅峰了。”
“啊，我也想被有钱姐姐开着兰博基尼接走啊。”王子逍戳着台风肉肉的小肚子，没心没肺道。被钟亭嫌弃地踢了一脚，“滚去写作业再做你的春秋梦。有钱姐姐不喜欢连琵琶行都背不下来的人。”
“靠，不喜欢我摸你儿子的肚子就直说。”王子逍道，“琵琶行那么长，能背下来的是人吗是
是人吗。”
钟亭凉凉看他一眼，王子逍敢怒不敢言，要了三人份的奶冻，开始写各科的作业。没写几个字吃了一口奶冻，奇怪道：“怎么这么甜啊，秦姐姐，林爸爸今天吃错药了？”
秦熙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林爸爸请了一个月的假。最近都是另外一位厨师啦。很甜吗，我去和他说一声。”
钟亭尝了尝，其实以正常人口味来说挺好吃的，但是王子逍被林和养刁了胃口，最近吃其他的外卖总觉得又甜又腻。
王子逍叹口气，说怎么办呀，我都找不到好的刷作业的地方了，难得这里便宜又好吃。
钟亭无语，“林爸爸的大学好歹也是国内前十，不会一直窝在这里的。再说你家不是有专门做饭的阿姨，你回家做作业不是更和你心意。”
“那怎么一样，”王子逍理直气壮，“这里有猫有亭哥你，还有好看小姐姐，家里有吗。”
“说真的亭哥，你这学期怎么这么用功，期中准备考第一吗。”
“先都考及格吧。“钟亭转着笔看窗外，老街上时不时有游客经过，兴致勃勃地对着街口那颗百年银杏拍照。这颗树前几年被雷劈过，但是奇迹般地从被劈坏的半边枯木里又长出新的枝桠。当地政府特意把树圈起来保护，还上了当地的社会新闻。不知怎么的有人说对着这棵银杏树许愿会灵验，外面围起来的栏杆上系满了红色的丝带，政府不得不定期派人过来清理。
钟亭写累了就看看窗外，拿逗猫棒逗逗猫。下午是最懒散的时候，空调呼呼地吹，猫都懒洋洋地躺在地板上发呆睡觉，懒得和人互动。钟亭再三逗台风后收获了一个懒洋洋地哈欠后，终于放弃。他看了一眼窗外，发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特立独行的潮牌加上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的“劳资最潮的”气场，是白锐！
不过没等他叫住那人，白锐已经走了。
钟亭没了心思写作业，开始在纸上写以后的视频主题。王子逍也开始磨洋工，一个satisfied抑扬顿挫地背了五分钟。中途他妈妈打电话过来，不得不提早结束欢乐时光，滚回家了。
钟亭磨蹭到喵呜关门，也没见到谢珂。
这人，明明叫他有空多来喵呜，自己却不见踪影。
也不明白心里的失落从何而来，和秦熙徐妍妍道别，钟亭准备回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给按掉了。结果到家后，一看记录对方打了他好几个电话。他打开电脑，发现有一封私信，上面写着商务合作。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他合作广告，他把所有的字都看了一遍，觉得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怎么那么复杂难懂。
。他给老纪打电话，没接，犹豫了一会，他点开微信，翻出那个兔子头像。
谢珂倒是回的很快，你把所有内容复制一份发我邮箱。
于是那颗原本兴奋又紧张的心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本人都说不清楚的复杂心绪。他去厨房翻了翻，居然只剩下一袋泡面。老纪回他消息，说自己吃了饭再回来，让他自己叫外卖。
过了一会又发来一条语音，
“不准点太油腻太辣的。儿子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带给你。”
想吃菠萝包，想吃叉烧饭，也想坐下来和老纪谈谈未来。
谢珂的电话比外卖来的晚一些，彼时钟亭刚拆了外卖。他点了份螺蛳粉，把能加的料都加了。电话里风声很大，谢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钟亭在汤汤水水里嗯了一声，对面的人鼻音浓重、听起来居然有点委屈：
“我都没吃晚饭。”
而钟亭都快吃饱了，还剩下一份酸笋和鹌鹑蛋，他开了吃播和粉丝聊天，弹幕疯狂在刷请蟹哥吃麻辣烫，钟亭一字一字念给他听，笑得鹅鹅鹅，妈粉心都要化了：
宝宝多吃点不够妈妈再给你点外卖！
关于那个广告的事情，不能在直播间里明说。钟亭和粉丝打了招呼就关掉了，他向来随心所欲，粉丝们头一次看笑这么开心的亭宝，大喊妈妈爱你，非常满意这次突击直播。
“我让我们家法务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你只要在视频里提一下他们的app名称并且不低于三分钟时间，整体视频长度不短于十分钟就行了。”
谢家的法务部天天都是看的什么重要合同，被谢珂大材小用拿来看这张合约，简直是杀鸡用牛刀。钟亭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谢珂是在小看他的业务能力。
“你这也太夸张了。”钟亭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害怕是耍我的。”
“没事，”谢珂大概是到家了，钟亭听见他指纹解锁的声音，“我让他们查过了，留下的联系方式的确是那家电商的线上运营。”
“那么，”钟亭听见谢珂很随意地把包扔进沙发的声音，那人大概是在脱掉西装外套，悉悉索索的，他在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谢珂肩宽腿长腰细的身材，配上老是带着漫不经心笑的帅脸，前几天闻到的果香又开始在鼻尖萦绕，先脱外套，然后是白色的衬衫、谢珂不喜欢扣扣子、一般都敞开三颗。
他绝望地捂住脸，听见谢珂在电话那头用轻快的语气跟他说：
“恭喜钟亭小朋友获得第一个推广。”
就像在耳边絮语，他轻笑了一声，声音又低又苏，“我就知道，你真的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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