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街最西头,九凤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自家的小院落,它孤寂、静劈,像这三年来的九凤一样。
加快脚步,跑到院墙边,轻轻推开那用竹子简单编织而成又矮又小的院门,走了进去。
屋檐下,一个白发苍苍,双眼失明的中年妇女坐在台阶上。听到竹门响动,知道是九凤回来了。
她便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棍,啪啪敲着地面,往回走。
“娘,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白面条,野鸡。”九凤提起手中的物品,想要在妇人面前炫耀一下,满足自己那幼小的心灵,可妇人像个没事人一样,头也不回,走进了房间。
见状,九凤小脸上露出了小小的失落与委屈,可他还是依旧大声对着妇人的窗口喊道:“娘,你等等,马上就能开饭了。”
九凤将手中弓箭一丢,提着白面条还有野鸡来到火炉边上,拿起火石,啪啪打了几下,点着了柴火。
轻车熟路,拔毛、煮面,半个时辰之后,香喷喷的饭菜让九凤忍不住流出口水。
将面条弄好,九凤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妇人的门口,大声叫道:“娘,吃饭了。”
吱嘎!
门轻轻打开,妇人端走九凤手中热腾腾的面条,然后砰然一声,再次将门关上。
脸上充满洋溢,满足的笑了一笑,九凤蹦跳着白兔腿,回到火炉旁边,将洗干净的野菜下锅,开心的吃起来。
虽然里面除了野菜,什么也没有。
饭后,九凤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出神的眺望远方。
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在夜空中飞舞,让人心神异常,总是看到一些存在脑海深处的画面。
雪地上,院落中。
阵阵童年的欢笑声勾起了九凤的回忆。
那双宽大温暖的手总是将自己聚过头顶,然后骑在肩上,用小手接着落下的雪花。
不远处,一个温婉尔雅的妇女笑嘻嘻叫着:凤儿小心。
虽然她有眼疾,可是笑得很灿烂。
虽然看不到,但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总能感觉到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就在眼前。
他,是九凤的父亲,小田村公认的神射手;她,九凤的母亲,村里最幸福的女人。
父慈子孝,夫妻恩爱有加,在他们这个家庭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奈何!
上天不公,三年前将这一切都夺了去。
父亲铭鸿为了救九凤,被活活烧死在鹰嘴崖,什么也没留下;母亲因为悲伤过度,一夜白了头发。
七岁的九凤从此走上了人生低谷。
失去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被村里人骂做‘害得母亲瞎眼,克死亲生父亲’的妖怪,他都毫不在乎。
相反,守着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三年,她从来没有开口与自己说过一句话,没有对自己笑过一次。
这,是九凤感到最心疼的地方。
可无论如何,九凤从来没有对母亲产生过恨意,尽管三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苦苦扛着,他都没有怨言。
总是认为母亲生自己气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母亲瞎眼是为了救刚刚出生的自己,父亲的死也是因为自己。
因而,为了母亲,就算受多大委屈他都无所谓,就算是放弃梦想,九凤都丝毫不在乎。
许多时候,九凤总想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一想起母亲,他每每都将这个念头瞬间在心底打消。
嗖!
九凤用手狠狠擦去眼角的雾气,拿起弓箭,光着脚丫子,用尽全身力气,在雪夜里疯狂的舞动。
雪夜里。
村长家后院一间精致的石屋中,一个全身被黑袍笼罩的黑影手中环抱着碳火炉。
沙哑问道:
“你确定他叫铭鸿?”
老村长张道德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明显不适,但依旧恭恭敬敬的朝黑影鞠躬,然后回答说道:
“没错,他就叫铭鸿,是村里公认的神射手。他的箭法及名字那可是家喻户晓。”
黑影听张道德如此肯定,抱着火炉踱步在房间走来走去,漆黑的眼神如死神一般,散发着一抹凶光,将房间周围的空气压得发出嗤嗤响声。
双手在碳火炉上不停的摩擦,心里盘算起些什么。
张道德紧紧握着双手,手心处全都是虚汗。
这家伙是今天才到小田村来的,一上来就直往家里闯,说什么要借住几天。
说是借住,不如说是强行入住。
他可是凭着实力,入住张家后院的。
“他死后,在这小田村,还有什么人吗?”摩挲了半天,黑影冷冰冰的开口问道。
他的话音犹如地狱寒流,比这寒冬腊月的数九天都要冷上几分。
然他的话又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传达下来的圣旨,不容张道德有一丝反抗的威严。
“有个儿子,叫九凤,今年已经十岁了。”张道德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光着脚丫子的少年人身影,他是那么的凄苦,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个瞎眼的妻子,不知叫什么。”
“哦,十岁?”黑影微微激动了一下,又立刻归于沉静,心里默默念叨:“那应该就没错了。”
半响之后,他又开口问道:“那少年如何,实力”
“箭法赶得上他的父亲不?”黑影像是说错了什么,忙改口。依旧冷冰冰的说道:“还有他的妻子,你感觉她有什么不一样没有,这三年之中。”
“有什么不同?”
张道德抓着脑袋仔细想了半天,说道:“白了头发,不再说话,就是与她儿子,也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至于那少年,我也说不好。”张道德有些紧张说道:“不过,明天我们村有一场冬猎活动,先生明天不防亲自到场,看看那九凤是不是先生你要找的人。”
“嗯,这样也好。”
黑影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张道德的提议。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黑影便让他退下,他自己一个人要想想一些事情。
暗淡的房间中,黑影静静坐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一呼一吸之间都透着黑气,实在诡秘。
铭鸿,当年你拿了我的东西,是时候应该还给我了。
黑影深邃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口鼻之中一呼一吸带出的黑气将空气压裂,甚是吓人。
“呼!”
张家后院中,张道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恍若千年干尸一气,心里舒坦了不少。
额头上热汗早就打湿了头发,身上的衣衫几乎拧得出水来。
刚刚在那房间里面到底面临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个家伙太吓人了,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是平声静气,但四周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威压,让张道德感觉全身都像是被烈火焚烧一样。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修炼者,虽然只是一个练气境小成的小修士,但在这小田村,至从号称神射手的铭鸿死后,就属他最厉害。
然而,在面对哪个家伙时,他却是大气都不敢出,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被他瞬间灭杀。
“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寻找什么?”张道德回头喵了一眼房间,然后慌忙退出后院,心里嘀咕道:“不管他要找什么,希望明天就能如愿以偿,然后送走这尊大佛。”
张道德知道,只要这家伙一天不走,自己就会一天不得安宁,小田村也不会平静,所以无论他要寻找什么。
他都会尽量出力,希望早日送走这尊瘟神。
恢复小田村原有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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