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爷见这场面,就劝梁溯寒道:“我们快走吧。”
梁溯寒看着慌乱的处月部人,还有大祸临头的桑多,非常认真道:“我们走不了。”
七少爷又气又急道:“为什么走不了?我们有手有脚。”
“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对别人也许是随随便便的一句口头禅,但对梁溯寒却有重要意义,他的亲人很少,朋友也不多,所以他珍惜每一个朋友。
七少爷跳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你留下来能做什么?石头木头我们走!”蛮人兄弟听见了他的话,却一动不动,七少爷更生气了,“你们是不是都傻了?”
梁溯寒已经懒得理他,对桑多道:“桑多大哥,我从来不抛弃我的朋友,如果你有困难,可以说出来。”
桑多的脸上终于升起些许暖色,“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是我们厥奴人内部的战争,与你们无关。”
“就是,你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七少爷补充道。
梁溯寒固执超过了七少爷的想象,“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敌人来了,多一把刀总是好的。”
蛮人兄弟也奋力点头。
桑多眼眶流出热泪,草原的汉子豪迈直爽,不会克制自己的情感,“梁兄弟……”
不理会七少爷斗鸡一样的目光,梁溯寒道:“桑多大哥可以跟我说一下我们的敌人是谁。”
桑多抹干净眼泪,饮下一碗烈酒,吐了一口郁结在胸的闷气道:“自从你们大殷将军陈行恕突袭王庭之后,我们厥奴人就四分五裂,八部各过各的日子,草原如此宽广,每个部族都有足够的草场,所以也算是相安无事,但十年前,兀烈王子从天都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他继承了实力最强大的烈日部族,他野心很大,不只要名义上的草原之王,还想统一所以部落,消除部族,建立一个只服从他意志的草原帝国!然后与大殷抗衡。我们处月部不喜欢战争,族长在八部大会上与兀烈起了争执,归来的途中被人暗算了,没了族长,黑水部和猎风部受了兀烈王子的挑唆,夹攻我们,我们损失惨重,只好一路逃遁,大部分族人都失散了。今天来的人正是黑水部的人,他要求我们立即投降,否则两天之后他们的骑兵就会包围我们,杀光我们所有人!”
末了,他脸色难看道:“梁兄弟,你还是走吧,黑水部的人都是畜生,最仇视你们中土人。”
梁溯寒很同情处月部的遭遇,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桑多看着营地里的惊慌的族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一路难逃,如丧家之犬。
七少爷冷嘲热讽道:“难道你们是在等着敌人大发慈悲?”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桑多的眼睛红了起来,他咬牙切齿道:“我们一路南逃,黑水部和猎风部却斩尽杀绝,这一次我们不逃了!我处月部的男儿就是死也不能这么窝囊!”这里已是他们最后的家底,失去了,处月部将在草原上彻底除名。
“如果你们早这么聪明,就不会落到这副田地。”七少爷说着风凉话,被梁溯寒瞪了一眼后,缩了缩脖子,但他的性子,不将嘴里的话全吐出来绝不会安分,“如果你们听本少爷的,也许还有点机会!”
梁溯寒一直觉得他胡吹大气的本事不小,也懒得理他,不过桑多是溺水之人,任何人都可能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不知道这位“七少爷”的德性,急忙问道:“你有什么计策?”厥奴人对中土人的印象,说的好听点是运筹帷幄,不好听点是诡计多端,但不管怎么说,智谋向来是中土人的强项。
再闹下去有些不成样
子了,梁溯寒泼了瓢冷水:“桑多大哥,你切莫听他胡言乱语。”
这话七少爷听了就不干了,跳起来道:“谁胡言乱语了,你看不起本少爷是吧,我告诉你,黑水部和猎风部不过是乌合之众,两狗争食,必生龌龊,只要我们从中挑拨,就算不让他们自相残杀,也会让他们心生芥蒂,互相提防,我们正好可以各个击破!兵法有云,三军争利,可以利诱之。”
桑多眼神大亮,“不错,黑水部和猎风部就是两条恶狗,若不是为了抢夺我们的牛羊,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梁溯寒看一眼面红耳赤的七少爷,总觉得有些不妥,“桑多大哥,这是你们处月部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定要慎重啊。”其他的处月部人也交头接耳起来,毕竟七少爷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
七少爷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吼道:“只要你们听我的,就能报血海深仇!”
桑多一拍桌子,血红的鞭痕在他脸上抖动起来,“处月部生死存亡,全靠小兄弟的计谋!”说完又用厥奴话对族人们说了一遍。
板上钉钉,梁溯寒也懒得再说什么,处月部的人拿来了一张羊皮,绘着整个草原的地形,桑多指着一处山谷道:“我们在这里,如果我料想的不差,黑水部和猎风部的合兵五万人应该到了这里,两天后,他们就会向我们发动攻击。”梁溯寒的眼神不自觉的飘到了地图的底部,他们离中土已经不远了。
七少爷摸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道:“你们有多少战士?”
桑多脸色一沉,“不足八千。”
七少爷这个时候变得沉稳多了,“够了,从现在起,集结你们的骑兵,做好一切准备,隐藏在山谷之外,绝不能被黑水部和猎风部发现踪迹。”
桑多用疑惑的眼神提醒道:“他们有五万人,我们才八千!”
七少爷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羊皮地图,“我送两句话给你,一,兵不在多而在精。二,哀兵必胜!你现在吩咐人手,将黑水部和猎风部对你们做的一切都讲给所有人听!另外再派人把你们所有的牛羊都送给黑水部!派个脑袋灵光的告诉猎风部,是黑水部强迫你们这么干的。”
桑多张大了嘴道:“牛羊送给他们,我们吃什么?”
七少爷恨铁不成钢道:“笨蛋,只要你们打败敌人,牛羊还不是回到你们手中,如果你们战败了,要牛羊何用!”
梁溯寒惊奇的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他真是王家的少爷?
桑多尴尬一笑道:“哈,是我糊涂了,小兄弟果然聪明!”
七少爷一脸的受用之色,鼻孔里哼了一下,“本少爷何止是聪明,简直是天纵奇才!”
桑多的笑挂在脸上,梁溯寒也是苦笑。
七少爷感觉两人似乎对他的“天纵奇才”有很大疑问,不高兴道:“我知道你们不信,等胜利后,你们再向本少爷道歉。”说完,还特意的看了一眼梁溯寒。
牛羊连夜送走,骑上战马的战士们也一一和家人告别,整个处月部都运作了起来,老人和孩子们脸上都是悲愤之色,长久的追杀让他们积聚了太多的仇恨,而仇恨才是战争的利器!
蛮人兄弟俩吃饱喝足之后,倒头就睡,鼾声震天,七少爷睡在他们旁边丝毫未受影响,睡得口水直流,梁溯寒看着营帐外的星空发呆,桑多在营帐内来回踱着步子,整个部族生死攸关,他睡不着。
“桑多大哥,长生天会保佑你们的。”梁溯寒学者草原人的口吻说道。
桑多停下脚步,叹气道:“不瞒梁兄弟,我
以前只不过是部族中的牧人,上一代的族长有四个儿子,在战争中死了一个,其他的三个儿子谁也不服谁,争得头破血流,祭司大人将全族的重担托付给我,族长的儿子们自然不同意,但不敢反抗祭司大人的决定,带着他们的追随者离开了,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被兀烈王子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部族的处境越发艰难,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但如果我们继续逃下去,处月部就会越来越衰弱,最终被其他的部族吞并。”
梁溯寒惊奇道:“你们的祭司大人?”按道理,祭司应该是部族地位最高和最有智慧的人,但他为什么不站出来带领处月部?
桑多道:“祭司大人从不关心部族中的事,他是长生天的使者,当初选我当族长的时候,也说是长生天的旨意,处月部不脱离苦难,我又有什么脸面继承族长之位?也许和你们的相遇就是长生天的旨意,希望小兄弟能带领我们走出难关。”
天道难测,天威亦难测。
梁溯寒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神灵之说,这年代每个人都要经受苦难,每个部族同样也是,不在苦难中奋发,就会在苦难中倒下。
直到第二天的黄昏,才有快骑飞马来报,黑水部收了牛羊,猎风部什么都没得到,大为气恼,他们不敢质问黑水部,已经从黑水部中脱离出来,派人来责问处月部。
七少爷小手一挥,“计划初步达成,现在要好生款待猎风部。”
由于猎风部的脱离,黑水部放慢了脚步,天黑时,猎风部的快骑就来了,来的居然是他们族长的公子,一进山谷就盛气凌人的责问桑多是看不起他们猎风部吗?
在处月部全盛之际,猎风部在处月部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草原以实力为尊,猎风部有足够的实力欺压处月部。
桑多一面陪着笑脸,一面热情的招待猎风部的大公子。
“黑水部不过是靠着他的小舅子是兀烈王子才这么嚣张,但我们猎风部是靠自己的实力说话的,你们处月部太小看人!”猎风部大公子怒气难消,用厥奴话质问。
梁溯寒不懂草原人的逻辑,双方有血海深仇,居然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他听不懂他的话,却看得出猎风部大公子的脸色。
桑多苦着脸道:“大公子,我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剩下这么一点老弱病残,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一进山谷,猎风部大公子就注意到处月部的青壮不多了,几乎都是老弱病残,青壮男人才是草原上最宝贵的资源,处月部沦落到这个样子已经没有攻打的必要了,随即他转了转眼珠子道:“听说你们处月部到了这份田地还在结交中土人?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内迁进中土?你应该知道哈奇大人的脾气,最讨厌中土人,不过这是你和他们的事情,这样吧,听说你的女人是草原上的明珠,不如让给我吧,反正你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享用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不忌讳被其他人处月部听到。
很快便有人在梁溯寒的耳边翻译出来,桑多是个有血性的人,怎么会忍受这种屈辱?
但出乎梁溯寒意料的是,桑多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同意了,梁溯寒心中一阵不是滋味,自己的妻子怎可拱手送人?其实是他不懂草原上的规矩,弱者的一切都属于强者,而草原上的人,从来没有什么贞洁之说,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男人可以收留别人的儿子,女人可以转嫁其他男人。
尽管如此,处月部人的愤怒时可以想象的,这是凌驾在整个部族之上的屈辱。
而大草原上的屈辱,只能用鲜血冲洗干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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