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就是俟琰的生辰,而这几日,俟颐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不知为何,她一直是忧心忡忡。
女子端着一杯茶水,可任她再如何告诉自己要镇定,可颤抖的手,依旧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神不宁。
“啪——”刚要将茶杯放到桌上,却出乎意料的手颤了一下,茶杯错过桌面,砸到了地上。
俟颐看着那跌得四分五裂的茶杯,眉头紧锁,心里不好的预感更是越发的浓郁。她叹了一口气,弯腰拾起一片片的碎瓷片。
“主子。”幽蘅缓缓走进来,沉声唤了一声,“摄政王……王爷病重……”
话音刚落,碎瓷片上便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俟颐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紧锁,仔细看,她在颤抖:“谁……哪个摄政王?”
幽蘅半跪下,心查看着她手上的伤口:“口子很深,奴婢去给您找……”
“告诉我,哪个摄政王?”俟颐抓住她的手腕,眼中的期待与癫狂,使幽蘅的心,不觉得慌了起来,“不是东方慕言……对不对?不是他……不是他……”
下一秒,女子大笑了两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未等幽蘅出言,一道白光穿过,她便已经消失不见。
看到俟颐动用移魂大法离开,幽蘅心头一片担忧。
俟颐不只是一跃成为寒宁女帝,她体内还有寒溪毕生的功力。而俟颐之前没有任何的武功功底,动用魔界三千功法,对身子的伤害异常的大。
幽蘅不得不担忧……
方位移转,此时此刻,殷黎的摄政王府。
俟颐闯进屋内,看到床上的男人,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爷……姐……回来了!爷,姐回来了!”跪在床头的老管家,听到门被推开,怔怔的看过去。一看到那红衣的女孩,他老泪纵横。
任是他跟着东方慕言闯了一辈子,见过了不知多少的大风大浪,此刻,也止不住的流泪。
恍恍惚惚,听到有人说姐回来了,昏睡中的男人心中一动,不知道是受什么的驱使,缓缓的睁开了沉重而浑浊的眼。
看到往日老当益壮的人,此刻虚弱成这般,俟颐的心,忍不住的便抽痛了起来。她跑过去,到了床边,双腿彻底的软了,跪倒在了地上。
“可儿……”年迈的男人看到女孩,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向她的脸,可浑身无力啊,咫尺天涯。
俟颐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彻底红遍了的眼睛。可她看不下去他的喃喃,俟颐心中一酸,拉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我来了……你怎么样?”
东方慕言笑着流了泪,他想起来抱抱她啊,可是他没有了力气:“丫头,多想……抱抱你啊……”
俟颐闭眼垂眸,泪水从眼眶里流下,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怨他一下了。
从三年前见到他的第一次,她就怨不下去了不是吗?
她点头:“好,等你病好了……再起来抱我……我会等着,等着你好起来……”
声音越来越,泪水越来越多。
东方慕言遗憾的看着女孩的眼睛:“丫头,我迟了十八年……我再不去找你娘,她会……不理我的……”
说着,眼角划下了一滴泪:“找到你真好……我唯一的遗憾,就是等不到……等不到你哥……哥……来了……”
什么大哥,俟颐不知道,可她现在也不想去管:“等你……好起来,我就陪你去找他。爹……等你好起来,我就陪你一起去找他。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可儿已经没了娘,不能再失去了您……”
听到女孩的那一声“爹”,东方慕言笑着闭起眼睛:“你还……肯叫我一声……爹……”
琼音……琼音……
你听到了吧,咱们的女儿叫我了一声爹。
琼音,我终于可以去陪你了……
微微睁眼,看着女孩,东方慕言气息微弱:“可儿,爹不能帮你什么,记着……防着……齐东旭。”
“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俟颐胡乱抹了一通眼泪,握紧了他的手,“我知道齐东旭是什么人,你不要担心我了……你好好养病,爹,等你病愈后,可儿陪你一起去找大哥……”
东方慕言试着抬了抬手,俟颐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把头低下,让他能够摸到自己。
摸到了女儿柔顺乌黑的长发,相思的泪流下,东方慕言微微一笑:“可儿,你长得……可真像你母亲……”
俟颐泪流满面:“我还没有见过娘长得什么样子呢……我还要等着你给我画娘亲的像呢,你不能丢下可儿一人,爹不能……”
“我东方慕言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把在蛮荒手中……打击得不成样子的殷黎,带到了如今的这幅模样……一辈子的铁血手腕,可唯有在我妻儿的事情上,体现了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优柔寡断……”
握紧她的手,东方慕言心中尚有牵绊:“丫头,爹知道你心中的苦,希望你能理解父亲,我……不仅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还是殷黎的臣……”
俟颐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爹的胸怀,五洲乱世,殷黎又常年处在蛮荒的手中……”
“天下贤者为王,我不期望……殷黎能够一统天下,可若是有一天……殷黎内患,还望女帝能……能念在旧情,帮助殷黎,平复反贼之乱……”
“殷黎是女儿的母国,女儿会的……”
东方慕言淡然的一下,指向那侧的一把琉璃四弦琴,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的眷念,他问俟颐:“丫头,你会弹琴吗……那把琴,是你娘留下来的……名……若水。”
古有一琴,名若水。琉璃筑身,蚕丝造弦。琴四弦,音空灵。瀛皇魔性之尚存,星石幽力之还魂。
俟颐知道那传说中的若水琴是何方法宝,常人根本连弹一个音的能力都没有。可她现在是寒宁女帝了,若水琴是魔界至宝,她该是能碰的吧……
她抱着这一丝仅有的希冀,抹干脸上的泪水,去到琴旁坐下:“我会弹,会弹……我弹给你听啊。”
尽量使自己的气息变平,俟颐忍住眼泪,看了那年迈的男人一眼,转而弹起一首古琴曲。
女孩手指拨动,一音弹起之时,东方慕言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琼音,可儿能弹若水了……
琼音,原谅我查不出你的死因,原谅我不能将害你的人亲手杀了!
寒溪的死,疑点重重,她是天选的寒宁女帝,怎么会因为难产……就离世了呢?所以近二十年来,东方慕言从不想信。
他知道自女儿出生的那一刻起,她身上就背负着霸星的名号,楠樾的那个权臣,一直都在忌讳他的可儿……
所以,他怕可儿会斗不过齐东旭,他怕他的女儿,会被奸人陷害……
恍恍惚惚,似是看到了那个美貌的女子,坐在若水湖畔,在像身后的他招手。
与她在一起的仅仅八年,是他这一生,每日每夜,都情不自禁会想起的时光……
一曲终结,俟颐早就哭得似个泪人。
“爹,爹……”俟颐轻声喃喃,可那一夜间苍老的人,却始终睁不开眼了。
一旁的老管家悲痛万分的移开眼,泪水满面。
低声的流泪变得大哭,即使自己是女帝,俟颐也无法使自己不难过。
她跪下,向东方慕言行了一个殷黎的大礼。她眼睛都哭红了,可那个说是她父亲的男人,却再也听不到她叫他一声爹了。
父亲,女儿不孝,不能常伴您膝下。
父亲,女儿一定会查出杀害母亲的真凶,女儿会拼了命,去报答父母的生育之恩!
大手一挥,数米之长的若水琴便消失不见,俟颐眼中一片杀意。
她刚出了院子,便见院外背对着她站着的一个男子。俟颐冷眸一眯,却见男人突然转身。
一双紫眸,如若寒霜。
看到他的眼睛,俟颐心头猛的一击,下意识的想起了方才东方慕言对她所说的“大哥”。
“你……你……”生平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震惊。
男人孤清的唇角微扬,随手拽下腰际的半枚羊脂玉佩,在女孩的面前晃了晃。在阳光下,白玉的材质,微微发出一种淡淡的光。玉佩看上去是羊脂玉,却令人感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的感觉……。
“初次相见,我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