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自己的军队逐渐变少,木止的神色却是异常平静,他看着自己手里面欧阳沐雪给他的解药,嘴角掠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解药瓶里面满满当当,装满了绿色的液体。
解药?要真的这么简单就能够解毒,音容梦尘会在自己到达之后连一点音讯都没有吗?徒劳功而已,恐怕欧阳沐雪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不,应该说是一定才对。
既然要测试自己在音容笑尘心目中的地位,自己死了以后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用这招除掉自己,欧阳沐雪,你还真的是歹毒非常啊。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瓶子里面装的顶多是被染成绿色的清水而已,至于解毒,更是胡扯。借着音容梦尘的手,除掉他这枚眼中钉,拖延军队,这才是欧阳沐雪的真正目的。
一想到那天晚上欧阳沐雪脸上的表情,木止心中就一片冰凉,说实话,连他的心性在那一刻都有了一丝动摇,就算这解药是真的,木止也相信,自己会同意的。
从敌人最弱的一点切入,逼迫对方不得不同意自己的提议,然后借着别人的信任,在不知不觉之中借刀杀人。好一个狠毒的计划,好一个欧阳沐雪!
但自己看出了计划又能如何,还不是乖乖的落入了欧阳沐雪的股掌之中?木止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缓缓走下马车,在他的身边,只剩下十人保护他的安全。
“引剑长歌恨痴情,人间冷暖空自知,悲哉!哀哉!”仰天大笑两声,一行血泪从木止的眼中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在黄土地上,立刻染红了那一点泥土。
他木止,木府最杰出的天才,与洛柒并名,在这女尊国中,没有天生的性别优势,却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到了这万人敬仰的高度。他把自己的赤诚之心放在了那一个人身上,这条命有怎么不能为她付出?
“杀!”
震耳的嘶吼声从木止的喉咙之中传出来,柔弱的文人之躯抡起沉重的巨剑,朝着那万人大军杀去,巨剑没有丝毫章法地砍去,血,染红了巨剑,也染红了木止的双眼。
无数的长矛划破他的玄色衣裳,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血染上衣裳,让黑色看起来更加的深了。
但木止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机械地挥出剑,朝下砍,挥出剑,朝下砍,黑色的双眸之中除了空洞的寂然,还有死亡一般的灰色。
又是一剑,斩断敌人的头颅,血喷涌出来,洒在他的脸上,还带着温润的温度,只可惜在这无穷无尽的杀戮之中,木止已经迷失自我,感受不到这些。
一剑接着一剑,就算是这些服用了亢奋剂之类药物的士兵,也开始有些胆颤了,背后汗毛竖起,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离开木止,离开这个恶魔!
有一个人拼命的把矛刺进木止的身体里,同时在这一刻,后者的巨剑无情的夺去了她的生命,木止也是低低的怒吼一声,捉住长矛的柄,向外用力的一抽。
长矛离开了木止的身体,而他却惨叫一声,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苍白,他踉跄了几步,稳住自己的身体,很快又朝着别个方向砍去。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音容梦尘。
似乎透过无数的时空,他又看见了那个人,那个在自己的书房里静静的看着书,喝着淡茶指挥御下,试图掌控形势的女子,他最爱的那个人,音容笑尘。
音容梦尘脸色复杂的看着冲锋在前,全身浴血而战的木止,眼眸之中多了一抹纠结的神色。她当然明白木止看她是因为自己和音容笑尘长的一模一样。
能够在对外抗战的时候,不顾一己之命的人,又能有多少呢?这也是音容梦尘唯一赞赏音容笑尘的地方,因为她不仅俘获了这些人的人,还有他们的心。
幕僚虽多,然心不在,无异于养了一帮废物在朝廷之上,反之,幕僚虽然少,只要人心所向,一加一绝对能够发挥出大于二的力量。有时候,对战不一定要看人多人少,军心,才是最重要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音容笑尘得了道,自然多助。
只不过在自己的手下和皇位之间,你还是选择了皇位,难道不是吗,音容笑尘?音容梦尘的嘴角有着一抹冷笑,她很清楚前者对于皇位的渴望,为了皇位,抛弃一个手下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你以为凭借木止这样一个修为不高的普通书生,又能够拦得了我几时?音容梦尘这般想着,手中一道黑光闪过,满天的黑色利剑飞向木止,无情的穿透后者的身体。
木止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上插满了的黑剑,双眼之中流露出一抹明显的解放之色,以及,淡淡的不舍。疼痛还未到来,无尽的虚弱感就卷袭了他的意识。
就好像,冥冥之中,从阴曹地府赶来的阴司,正拉着自己的灵魂坠入永恒的地狱。木止的身体轰然倒地,其他的士兵也被剿杀干净,剩余的最后一点点意识迷惑的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昏黄的天空,昏黄的树,昏黄的草,昏黄的花儿,昏黄的土地,自己身体里冰冷的血,与这夹杂着浓厚血腥味的空气,遍地的残尸,没有丝毫的生气。
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会想我吗,笑尘?我并不是懦弱的啊,我只是想站在你的身后,默默的看着你,英姿飒爽的你,生气的你,开心的你,伤心的你,怀念的你,守候你的一切。
你想要皇位,那我就尽心竭力地帮助你;你想要看樱花,那我就在树上给你摘;你想要过回以前的生活,那我就帮你杀出一条康庄大道;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离开……
笑尘,多想在最后摸摸你的脸,看你的一颦一笑,叫你一声你的闺名,我们一起去看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一起去看繁华的街道放盏河灯,一起仰望无边的天空繁星如幛。
笑尘,我就要离开了,永远的离开啊,你会想我吗?如果真的可以,只希望你能够收回我的骸骨,为我立一座坟墓。
笑尘,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啊,如果你能够记得我为你这么多年做过的事情,就在心中,为我留一席之地吧。
我知道,没有能力保护你,我知道,我的爱慕只是一厢情愿,我知道,你对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时间如果能够再次回到你我初次认识的时候,我宁愿不要看见你,你,也不要看见我,两不干涉,又何曾不好?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在你困难的时候,你就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对我,我依旧放不下你?或许,这就是爱吧,让一个人升华,也让一个人疯狂,即使前方是悬崖,也甘愿跳下去。
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傻呢?
木止伸出自己的右手,半空之中,似乎出现了音容笑尘那张熟悉的脸,他抚上去,却是一扑而空。
假的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多想再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啊。罢了,就这样吧,此生为你活,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缓缓闭上双眼,那只手无力的垂落下去,木止咽下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口气。有不甘,有遗憾,有可惜,但更多的是,不舍。
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了,看着木止的身体,明明那么孱弱,身上全是伤口,可谁又能够相信,刚刚只是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就有接近两百人丧命?
“陛下,皇宫被劫。”一匹战马从远处飞快地跑过来,士兵跳下马,在音容梦尘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音容梦尘的双眸猛地一睁,冷声下令道:“继续前进,这些尸体,就安放在这里吧,也算是对这些人的尊敬。”
她一生不曾佩服过一个人,但木止,很显然已经成为了榜上一员。木止身带解药,却没有投放,恐怕是因为她们内部的争端,出了一些问题。
但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木止依然敢率领几千人拦截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这种人,值得所有的人尊敬,尽管他效忠的人,并不是自己。
大军浩浩荡荡地前进,只剩下满地的尸体。木止的尸身躺在其中,玄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却看不出来,若不是脸上的血迹和身上的伤口,他就像一名静静躺在地上的美男子。
穿玄色衣服,并不是因为他生性偏爱这种颜色,而是因为,受了伤,看不出来……
浩浩巍巍,天地之大男子也,并非舞刀弄剑,身材魁梧之辈,为心中执念,抛己命于不顾,此类人,可敬。
皇宫内,灵蝶魅儿带兵血洗了整个地方,音容笑尘踩着莲步来到自己久违的龙椅上,下面,跪着一大群大臣,那些不臣服于她的,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坐在龙椅上,下面的情景一览无余,这种重掌权利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这几年她沉沉浮浮,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困难,才到达这一步,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相同的悲剧再次发生。
“都下去吧,今天想必大家都累了,不过朕希望,所有人的心中,都能够明白,皓月帝国的女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音容笑尘冷冷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大臣都吓了一大跳,从来没有见过血的他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没有晕就很不错了。
等他们颤颤巍巍的退下去,音容笑尘朝着灵蝶魅儿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将那些死人拖了下去。
恍惚之中,音容笑尘的心口一阵刺痛,那种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像是有人拿着针在她的心脏上面狠狠的刺了一下。
紧紧的皱了皱眉头,音容笑尘刚刚夺回皇位的激动心情不由得淡了几分,似乎有什么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在刚才失去了。
“陛下,探子回报,说是音容梦尘的军队已经赶了回来,现在已经快到皇宫外面了。”欧阳沐雪拿着一封信笺,来到音容笑尘的身边,低声的说道。
音容笑尘的嘴角浮出嗜血的笑容,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朕的妹妹这么快就要回来了,是好事啊,随朕在樱花园接待她吧,让守城门的军队拦住她们,只准让音容梦尘一个人进来。”
“是。”欧阳沐雪答道,很快就有一个人跑出去传令,犹豫了片刻,她才将刚才传过来的另一件事说了出来,“陛下,木大人,他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音容笑尘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更加的烦闷,刚才出现的那种感觉再次出现,她扶住龙椅的把手,闭上自己的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啊,死了,可是这件事情,又何尝没有音容笑尘的默许?木止和音容梦尘交战的消息早就传过来了,派发援兵也可以很快就到,但是,进攻皇宫,兵力不可分拨!
想起自己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心中十分纠结,一边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一边是自己渴望的皇位,音容笑尘第一次如此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