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璃蜷缩在云萧余的怀里不住地发颤,细长的睫毛随着紧闭的眼皮不断抖动像是回忆起不好的事情樱璃使劲地抓紧云萧余的衣服甚至掐到了他的肉,疼的云萧余直咧嘴。
长九尺,宽二寸的刀光如一道银龙劈向魔狼,这凝炼而成的刀光便是孟蛟调动的轩辕之气,刀光虽细却蕴含着孟蛟的意志和天地的秩序,这暴起的威力让云萧余心里一惊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北溟界除非二者实力相差悬殊,高手以泰山之势于举手投足之间将对手碾压,否则胜负之分就藏在稍纵即逝的契机里。
孟蛟就是看准了魔狼为了躲闪镖师们的刀锋在空中无法腾挪的机会,宁愿在没有完成蓄力的关键时刻也要拼命一击。
银亮的刀光咄咄逼来,魔狼怎么也想不出即将到嘴的肉为什么转眼间变成了扎人的刺猬,眼前这个人竟能发出威胁自己的一刀,
被刀光锁定的魔狼背后棕毛乍起,面对这必中的一刀它只能尽力保护要害,铜头铁骨豆腐腰,魔狼打算硬抗,只要抗下这一刀它便能轻易地撕开这两个讨厌的人类。
既然第一刀已经毫无保留地劈出孟蛟根本不打算给魔狼留下退路,身影一闪绕到魔狼的左肋,还没等它反应过来,果断干脆地刺出第二道刀光,这一刀没有了之前的蓄力威力自然也比不上第一道刀光,薄薄的一层透明刀气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下。
看似随意的一刺却让魔狼碧绿的眼睛里闪出一丝绝望,在这果辣的一刀下猎物和猎人的身份发生了逆转,之前的一刀只是佯攻吸引魔狼的注意,真正要命的却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刺,这手段让云萧余也佩服不已,谁想到这家伙对付条狼都能用上兵法。
自己的命门完全暴露在孟蛟的刀锋之下这让魔狼暴怒不已,魔狼的兽性此时也被完全激发,今天想要全头全尾地离开是不可能了,粗绒绒的大尾巴甩到腰前妄图抵下孟蛟的一刺。
完全占上风的孟蛟怎能给它保命的机会,自己的两名兄弟可还躺在血泊里,用血换来的机会必须要用血来偿还,双手狠刺顺势改为斜劈。
“呜嗷”一声一条灰色的狼尾被连根斩断, 所有的一切都在转瞬间发生,第一道刀光也如约而至,“咯”地一道沉闷声响让魔狼痛的浑身一缩,整条左腿被刀光从上到下狠狠劈开,皮肉就着血翻开,洁白的狼骨上一道深深的裂纹清晰可见。
云萧余此刻看到魔狼身上的刀伤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无论是孟蛟还是魔狼都出奇地安静,四目相对,一种最原始最直白的东西卡在云萧余胸口,道不清说不明,无声的悲息在狼与人之间孕育开。
天地一片寂静甚至草里的虫儿都收起了声响,孟蛟简单地用刀在自己的护臂上将狼血刮干净,目光里的坚硬丝毫不逊于魔狼。
随着一声呜咽,魔狼后退了,微缩的瞳孔似乎不甘心地要将孟蛟和云萧余等人永远记下,无声的威胁让云萧余一阵头大,这畜牲!砍伤你的是这老小子,你瞪着我有什么用?失去了狼尾本就保持不了平衡再加上腿上的重创魔狼几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荒原里,临走时竟还从死去的镖师身上带走一条胳膊留下鲜血一路,狼性十足。
“大哥!”魔狼的离开仿佛榨干了孟蛟最后一丝气力,在那名镖师呼喊声中孟蛟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身子一软向后瘫倒。
“这家伙果然是在强撑,明明刺出第二刀就脱力了。”这个放在以前都不值得让云萧余关注的小人物今天让他从心地有了一丝敬佩,云萧余也缓缓松了一口气如果今天不是有孟蛟凭自己现在的能力他和樱璃就是魔狼嘴边的一盘点心。
孟蛟拄着刀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两名镖师面无表情但是云萧余能感觉出他的悲伤,这种事他也曾经历过有些事情不用说大家也都懂因为生活还要继续没时间留给你悲伤谁知道下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会是谁?
“就地安葬吧,回头我上报到十二楼厚待他们的家人。”孟蛟招来两人安排道。
他们这一小旗镖队只有四名镖师孟蛟脱力两死一伤他们现在可禁不起任何波澜,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刻风险,等到那名镖师包扎好孟蛟就示意人加快赶路,只有尽快赶到风梧城孟蛟的心才能真的落地。
这六年来天玄寺平静安逸的生活让云萧余忘记了男儿泪英雄血,自己仿佛也习惯了平庸的生活,可是今天一连串的事情好似正在燃烧自己的心,他感觉有种力量在复苏,洗天剑丢失自己一直在逃避责任,暗算自己的人还没找到,北溟界恩重仇也重。
“既然今日从头来过,那就试试谁的剑更快吧。”云萧余心里打定主意道。
银色的镖旗继续飘荡,但是镖队里却蒙生出一股无名的悲凉,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只顾低下头赶路,绕过前面这座山峰就算到家了可是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原地。
此时的风梧城里一双青白色的手搭在白玉十二楼的正脊上,因为用力很大所以指节红白相间,在琉璃的反照下这双奶白色的手嫩得发光无一丝老茧,即使不是二八年纪也不会超过而冠之岁,主人即使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也是家道殷实。
武笑扶着鸱尾气喘吁吁地坐稳在白玉十二楼顶,仰可笑看苍穹,俯可品察整座风梧城,指点江山的豪气仿佛要从胸腔里喷涌而出不吐不快,果然无限风光在险峰, 武笑很想题诗一首。
不过刮肠搜肚半天也没一首让自己满意的,书到用时方恨少,望着一座座如棋盘般整齐的屋宇和不断延伸消失在夕阳下的街巷,晚风袭来,衣决飘飘,武笑身材几近读书人的清瘦,眉宇间又似乎有一点文人的浪漫主义气质。
“噫吁!高!”得意忘形的武笑好奇地向外探了下脑袋,近五十丈的起落让自己一阵头晕目眩,双腿也不再听使唤;此刻临近酉时,一阵又一阵的晚风吹得武笑脑袋直疼,不住地打喷嚏“怎叫一个冷……”。
武笑抽出腰间三尺七寸的烟袋,精亮的乌木为杆,温润的青玉做嘴,默默地点上烟袋,燃红的烟丝炙热着整个晚霞。
背着风 “啪嗒”一口,吐出的烟雾随风拉得老长,“……不对味。”武笑小声嘀咕。
“嗥……”地一声孤傲、深沉的鸣叫在风梧城外回响,更在夕阳下直透武笑灵魂的深处。
“什么声音?”苍凉的悲鸣让武笑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武笑起身寻视整座风梧城,突兀间只听“叮”地响起一道钟声同时还伴随着人语的呢喃破开风梧城上空的层层晚霞。
人语铿锵宏大带着无尽禅音回响在整座风梧城,金钟如日直升九霄,武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红彤彤的晚霞如积雪般消融露出万里晴空,梦幻似水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摁下暂停键。
八千里南川浩然,九霄银月似钩。
高山巍峨,荒原茫茫,峰回路转孟蛟的镖队终于在傍晚前赶到风梧城,城外奇花异草,飞瀑深潭,云萧余抬头眺望一只苍鹰掠过,谁能想到气势恢宏的风梧城竟然建在两座奇峻山峰的中间。
风梧城削山而建与山齐高整座城池与山脉完美地融为一体,如一位巨人上接云霄俯视前面整座荒原,真是一处险要关隘。
最吸引云萧余注意的是凌架于护城河之上一座万尺长的青石桥,大河奔腾桥身细长如一把利剑直达城前的广场,古老斑驳的石桥与城堡式的风梧城相映成辉。
广场周围竖立着四座百余丈高的怒目金刚,面孔狰狞让人心生忌惮,手里挥舞的剑戟让人不敢心生一丝邪念。
就在武笑一愣神的功夫,大坨的烟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起来,豆大的火苗“噗噗”窜起,惊的武笑不知所措,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原本明黄色的外焰竟在寒夜里幽幽地闪着青蓝色的光。
晚风呜咽而过,气温骤降,武笑心里直冒虚汗。
“事出反常必有妖。”武笑觉得要有大事发生赶紧下楼。
城内传来的铿锵人语声音宏达就连城外的云萧余也听到了,整支镖队全部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汹涌的晚霞如潮水般退尽九霄穹顶中间骤然坠下一颗蓝星,蓝星越坠越耀眼,拖着长长的蓝色光耀朝着风梧城中央砸下来。
“诸天荡荡,八方来汇,护!”随着城内传来人语的话声刚落风梧城外风沙渐起仿佛有一种无形旋涡将城外的轩辕之气汇聚到风梧城上空形成一层保护伞。
“是狱道的阵符师!能以风梧城为阵眼沟通天地山川河流的轩辕之气绝对是一个品阶不低的阵符师。”云萧余心里暗叹。
“是柏老!柏老出手了。”云萧余看着镖队里的人欢呼有如此能力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可是在记忆里使劲想也想不出这个柏老是何人,或许是一个隐士。
北溟界人口兆万并不是所有高手都愿意抛头露面,总有一些人把修为当做享受,把探索武道当做乐趣,低调而平实,而这种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看见柏老布得符阵蓝星速度不但不减反而越来越快转眼间就撞在了柏老用轩辕之气结成的保护膜上。
天灾还是人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颗璀璨蓝星之上,那本应该是世间最绚丽的颜色而现在那璀璨的颜色却发出最致命的光芒。
死寂!
一小块如水晶般洁净明亮的空间碎片剥落而下,那蓝星如慢镜头般撞在柏老的轩辕气之上,没有一点声响,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风梧城内百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黄口小儿都忘记了啼哭。
“好像挡住了。”
“挡住了!真的挡住了!”
“……”风梧城内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
此刻终于看见那颗蓝星的真面容,水晶般的蓝星开始瓦解片片破碎开来,就在此时一股无名涟漪已蓝星为中心扩散开来,无尽的罡风卷起开始席卷天地,就连离的很远的云萧余都觉得一阵肉疼。
蓝星碎裂,钴蓝色的晶片飘散成一道蓝色光圈,这一瞬间,武笑隐约看见一个似雾气般朦胧模糊的鸟影在破碎的虚空里不断挣扎。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柏老已经挡住蓝星的时候变故突生。
“嗥”一声啼鸣响彻天地刺痛所有人的耳膜。
“你看那是什么?”有人朝着天空中指。
蓝星破碎的地方裸露出一片虚空,这虚空像一个永远也填不饱的黑洞,寂静、纯碎、毫无生气,压抑的让人头皮发麻,虚空深处竟有不下数百道斑驳沉重的铁链封锁其间。
“破碎虚空!你要出来?痴心妄想?”柏老花白的头发在风中乱舞神情有些狰狞。
“刺啦……刺啦……”,飘散的蓝色冰晶开始沿着虚空周围燃烧,虚空的范围不断扩大,幽蓝色的烈焰不但不熄灭反而在空中积攒的火势暴涨,越拉越长竟形成一条翻卷的蓝色火龙。
凡火龙所过之处空间皆寸寸龟裂破碎,甚至烧灼到扭曲虚化,越来越凝实的火龙不断撕裂周围的空间,巍峨的风梧城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耸立在平原之上直指天际,数千年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早已经将它的城墙棱角侵蚀,此刻城墙上残留的雕纹和着呜咽的风,别有一番荒古粗犷的韵味。
恐惧在所有人心底滋生蔓延,城内乱做一团所有人如鸟散般争相逃命。
大片飞舞的空间碎沫在夕阳的余晖下飘散到风梧城的四处转眼间便消融不见,“嗥……”又一道凄厉深沉的悲鸣从虚空里传来,声音经久不息,云萧余和武笑二人听的血脉沸腾,这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一声可啸苍天,一声可没日月,一声可跃千古,终于一张巨大的鸟嘴从虚空里挣扎脱出。巨大的阴影覆盖住武笑、覆盖住风梧城、覆盖住这片南方的平原。
在无言的余晖下风梧城仿佛在履行一个亘老的契约,城墙上破败不堪的雕纹在空间碎沫的注入下仿佛从新被焕发出最后的生命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嗥……”随着第三声啼鸣无数的黑影从远方汇聚如潮水般向风梧城涌来。
“兽潮,是兽潮!”
各种魔兽好像被驱赶着冲向风梧城,孟蛟看见此情此景什么也没说皱着眉头沉默地冲向风梧城,镖队里的其他人看见孟蛟后也都不约而同地冲向风梧城,一瞬间整支镖队只剩下空荡荡的镖旗在风中飘起。
“他们疯了吗?”樱璃伸出手想要阻止他们道。
“他们的家小都还在城里。”云萧余握住樱璃的手道。
又是一声凄厉到骨头里的鸣啸,一只重瞳鸟首已经彻底从虚空里挣脱出来,看样子这风梧城是封印了一只上古凶兽,现在不跑以后就没机会了,云萧余虽然好奇但还是保命要紧感觉扯过一根马缰拉着樱璃跑。
武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烧,轩辕之气汹涌到巅峰,鸟嘴里不断喷吐出猛烈的轩辕之气冲击柏老的保护膜,柏老的符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破碎的裂纹逐渐蔓延的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在慌不择路地逃跑但是武笑知道这样根本没用,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柏老的符阵加持风梧城可以经受住几次这样猛烈的轩辕之气。
就在所有人都逃命以为鸟首即将破开符阵的时候只有武笑意外地看清一枚乳白色晶蛋从鸟嘴里喷出,像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沿着云萧余和樱璃逃跑的方向飞驰,或许这世间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随着晶蛋的喷出巨鸟吐出的轩辕之气威力越来越弱,雷声大雨点小惊人的反转出乎所以人的意料或许巨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时日无多它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跟它一样的命运所以拼力破开封印只是要送走那枚晶蛋。
虚空里沉重斑驳的铁链不断抖动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齿轮一点一点地将巨鸟不甘心地拉进虚空,蓝色的妖焰也随之湮灭,狂暴的兽潮逐渐清醒分成许多股有的四处逃散也有的继续奔向风梧城。
乌云流转已经遮挡不住皎月的光辉,天地间一时银亮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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