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陆锦淑还笑着问，为什么要把所有财产都给她这个女儿，而不给她妈妈。
她还开玩笑跟陆渊说，难道你还防着妈妈不成。
当时陆渊没有回答。
陆锦淑也没多想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她提到妈妈时爸爸的神色很沉重。
陆锦淑问，“爸爸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你？”
苏媛笑道：
“是呀。你那几个叔叔没分什么，你爸爸还是更爱我们母女俩的，把财产都留给了我。以后有妈妈在，一样会像爸爸那样疼你的。”
“妈妈。”陆锦淑问，“爸爸突然走了，你难过吗？”
苏媛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她皱着眉头，眼泪刷刷刷往下落，“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太悲痛了……”
苏媛擦了擦泪，吸了吸鼻子，强挤笑容道，“难道你想妈妈要死要活的吗？你爸走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呀。”
“……”
“而且你爸走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感情问题。”
“……”
“妈妈得坚强地活着才能照顾好你，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爸爸。”
陆锦淑想，可能自己是多想了。
她怎么能怀疑妈妈呢。
她问，“妈妈，爸爸走的时候有留下什么话吗？”
“有啊。”苏媛擦了擦泪说，“你爸说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的婚事办好，要看着你幸福。”
“婚事？”
“对啊。你爸爸还没有看到你和易时结婚，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陆锦淑立即觉得不对劲儿。
如果爸爸临终前有话对妈妈说，说的一定不是她和傅易时的婚事。
因为她和傅易时假交往的事，她已经向爸爸坦白了。
苏媛一定在撒谎。
陆锦淑突然觉得哪哪都不对。
她看着苏媛，不再开口说什么。
苏媛也极为淡定地与她对视着。
车子已经开出去很长一段路了。
司机和她还有苏媛，都相对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死气沉沉的。
陆锦淑问，“我爸没说别的？”
这时，司机踩了个急刹车。
车里的三人，忙惯性向前倒。
苏媛条件反射地握紧陆锦淑的手。
陆锦淑皱眉，“妈妈，你的手心里怎么全是冷汗？”
司机重新踩着油门，开着车子看似平静地行驶在路上。
苏媛看了的那司机，很镇定地说，“妈妈最近更年期到了，老是一阵冷汗一阵热汗的。”
“那妈妈要不要看看医生？”
“不用，更年期看医生也没有用。”
陆锦淑又看着司机。
这司机是后来妈妈回来找他们父女之后，才来陆家开车的。
是个很老实的哑巴。
她又看了看苏媛。
“陈叔，不回陆家了。直接把车开去医院。”
前面的陈司机握紧方向盘，咿咿呀呀了几句，还是没有要调转方向的意思。
苏媛说，“你陈叔是说你刚下飞机，明天再去医院吧。”
“我要去看我爸。”陆锦淑坚持。
司机没有调转方向的意思，而是在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苏媛。
苏媛也与后视镜里的那道目光，不期而遇地相望了短短的一两秒。
这些，陆锦淑都尽收眼底。
苏媛说，“还是别去了，明早就火化了。妈妈怕你见到爸爸会伤心难过。”
“我要去看我爸。”陆锦淑像是在命令，“陈叔，去医院。”
没有苏媛的允许，哑巴陈司机依旧没有调头。
陆锦淑有些不高兴了，也严肃了起来，“如果你不去医院那就把车停下来，我自己来开车。明天你也不用来上班了。”
苏媛赶紧打圆场，“这孩子，你一向单纯善良。再难过你也不会把气撒在下人身上，今天是怎么了？老陈，调头去医院。”
-
医院。
停尸房门口。
工作人员给陆锦淑开了门。
苏媛为陆锦淑披上外套，“里面冷，别呆太久。”
“妈妈，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陆锦淑问。
苏媛又抹了抹泪，摇摇头悲痛道，“我就不进去了。我一看见你爸，我就……”
“我们是一家人。爸爸一定想看着我们母女一起去看他。”
说着，陆锦淑就牵起了苏媛的手，准备拉着她一起进去。
苏媛的手心里依旧一片冷汗。
陆锦淑说，“妈妈，更年期也是要看医生的。爸爸走了，我不想你再生什么病。”
苏媛想把手缩回来，可是陆锦淑握得紧紧的。
“没事的。”
“妈妈，跟我一起进去吧。”
苏媛看似悲痛的目光里，忽而闪过一丝慌张。
紧接着，陆锦淑便拉着她进了停尸房。
后面的哑巴陈司机也跟了进去。
陆渊被推出来时，是躺在一张推车上，身上裹着黑色的收尸袋。
工作人员把拉链拉开。
陆锦淑的声音在颤抖，“等等……我自己来，谢谢……”
工作人员松开收尸袋的拉链，退开了半步。
陆锦淑也松开了苏媛的手，上前了半步。
她站在陆渊的身前，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收尸袋只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陆渊苍白的头发来。
陆渊才五十多岁，头发就白得像七老八十了。
那是当年她因云中离世，多次自寻短见，而让他愁白了头的。
陆锦淑悲痛地站在那里，手抖着拉开了拉链。
陆渊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天花板。
身后的苏媛看了，不由退了两步。
陆锦淑声音颤抖道，“妈妈，你不是说我爸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吗？为什么他的眼睛瞪得这么大，好像有冤情似的。”
苏媛一时答不上来，“可，可，可送进的时候你爸是闭着眼的。”
陆锦淑斜着瞥了苏媛一眼，她往后缩着身子，很不敢靠近陆渊。
陆锦淑没有多想，抬手间轻轻拂过陆渊瞪大的双眼。
也是奇怪。
别人想要把这双眼睛合上，却怎么也合不上。
但陆锦淑一来，陆渊就合上了。
连身后的苏媛，也不由感叹了了一声，“真是奇怪，怎么你一来你爸怎么就肯闭眼了？”
陆锦淑回头看着苏媛。
苏媛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爸一定是想看你最后一眼，所以要等你来了才肯闭眼。”
“你不是说我爸送进来的时候是闭着眼的吗。”
“我……”苏媛答不上来。
陆锦淑看着她，“妈妈。我出国的前一天，爸爸叫了几个律师，说是要做个公证，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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