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李建军兴冲冲地跑到刘五的房外,边拍门边大声喊叫着:“五哥,五哥!”
这几天李建军突发奇想,把青云盟上上下下折腾的够呛。刘五作为青云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依然没能逃过李建军的魔爪。这不,刚刚睡下没多久,李建军又来拍门了。
刘五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喊他。过了许久,才依稀分辨出是李建军的声音。他心里祈祷道:“我的首领啊,你就放过我吧!我们毕竟是人,是人都要睡觉的!哪像您啊,是神!连续七八天不合眼依旧精力充沛!一个大成后期比我这个半步宗师还能熬!小人佩服地五体投头……五体投地……”这样想着,即将昏睡过去的刘五闭着眼睛双手到处乱摸,最后终于扯过鹅毛枕头死死地压在耳边,隔绝了门外激情的呼唤声。
十几声之后,门外终于没了动静。刘五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将枕头扔到一边,心满意足地准备随时进入到甜蜜的梦乡之中。
“父亲?!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李建军的声音。
“唉,又来了……”刘五心里苦笑一声,扯过枕头准备堵住耳朵。
“嗯?”刘五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睡意全无。“父亲?!首领这是在和谁说话?”一拍脑门,有些痛心疾首:“真是睡糊涂了,他的父亲还能有谁!当然是恩人了!”
想到这里,刘五连忙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门外的动静。
“父亲!您和母亲这一年来究竟去哪儿了啊?一直音信全无……诶!父亲,您别走啊!”
听到这里,刘五再也忍不住了,迅速翻身下床冲出门外。他的想法很简单:觉,少睡一次没关系!可是恩人这就要走了,却不得不见!谁能知道这次错过了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
刘五身着单衣满怀喜悦冲出门外,没有见着他梦中企盼的铁塔汉子,却看到了满脸奸计得逞般贱笑的李建军。
刘五还是有些不死心,纵身上了房顶。可是茫茫夜色,又能看到些什么?
回到房间,李建军倒了两杯茶水,自己端起一杯,推给刘五一杯。“五哥,来,喝茶!”
见刘五想要说些什么,李建军连忙抢先说道:“五哥,对不住!不用这个办法没法把你骗出来!父亲他压根儿没来。”
刘五心中怅然若失,将房门关上之后坐在李建军对面,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首领,不是我说你,这些天兄弟们全都没睡好!大家可都是怨声载道啊!……”
“停停停停!”李建军连忙打断了刘五的话。“五哥,这个放到以后再说,我刚才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我来给你说说……”
刘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无边困意瞬间袭来,眼皮不争气地缓缓合上,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吧唧吧唧嘴应付道:“行……好……你说吧,都听你的……”
李建军如是这般说了小半个时辰,末了从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其他的倒没什么,关键是这三座城,你一定要给我守住了!我隐隐觉得,这三座城便是我青云盟的气运所在!哪怕是丢了一座,天都有可能会亡我青云盟!五哥,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几天也苦了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嗯嗯嗯。首领走好……慢走不送……”刘五的身体慢慢伏在桌上,将信压在了胳膊之下。
茫茫夜色,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悄出了宜城。影子奔出十多里地之后停住,辨别了方位后轻声呼唤起来。听到呼唤声,另一道影子从藏身处现身相见。两道影子一前一后结伴而行,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前面那道影子自然是李建军,后面那道影子则是小鲤鱼。两人前往的地方是白水城。数日之前,青云盟接到消息,北唐朝廷又开始攻打南唐城池。但这次南唐守军有了准备,历时三日,北唐大军方才拿下南唐两座边境城池。
李建军自忖身为南唐“秦王”,在南唐危难之际,理应前往援助。但青云盟所处距离南唐有千里之遥,超距离行军突袭乃是兵家大忌。若要进行援助,须得先攻下沿途城池,以备长途奔袭供给之需。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考虑一个严峻的问题:青云盟几乎没有人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虽说李建军经历过黄牛山瓦岗寨突围、围剿魏泽西庄园,但一个是靠着军师的智慧狼狈逃离,另一个则是牺牲了无数人的性命才得以惨胜。可以说这两次较大的战斗都是失败的。
攻打米脂县和攻打樊阳城也不用说了,几乎都是靠着极好的运气才得以实现的,根本无法套用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
获得宜城更不用说了,与其说这是李建军的实力,不如说是北唐皇帝一时兴起,将这座城当成了玩具“送”给了前者。
李建军有自知之明,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些兄弟的带兵水平,若是向北唐发起战争,很可能又要重蹈魏泽西庄园的覆辙,付出极为惨痛的血的代价!李建军不敢赌,他不敢拿着数万人的性命去赌,他输不起!
思来想去,李建军最终决定自己一人孤身前去。这样有两点好处,其一无须让青云盟的兄弟们以身犯险,其二以自己大成后期的境界足以自保。既能无愧于兄弟,又能报答南唐皇帝的知遇之恩及赠虎符之情。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首领,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小鲤鱼憋着劲追上了李建军,兴奋地问道。
“为了不泄露身份,以后你就叫我……六哥!”李建军迅速回头道了一声。
“为什么叫你六哥啊?首领难道还有五个兄弟姐妹?”小鲤鱼有些不解地问道。
李建军笑骂道:“五个兄弟姐妹?你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你忘啦,你大哥叫刘五,我平时叫他五哥!你总不能也叫我大哥吧?你若是叫顺口了,等再回到青云盟时岂不是乱了套了?”
小鲤鱼刚想反驳,听完李建军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哦……”接着又兴奋地问道:“为什么不把小鲫鱼、小草鱼他们也带上啊?”
李建军瞬间回忆起那日在宜城城外宫长陈枢看自己的那疑惑的眼神,赶路的速度慢了下来,笑着道:“小鲤鱼,你的化妆技术不错嘛!就连宫长陈枢那个老小子都没能认出我来。”
“化妆?”小鲤鱼思索了片刻,试探着说道:“首领说的是易容吧?”
“对对对,一个意思,说法不同而已。” 李建军转过头看着小鲤鱼问道:“对了,你这易容术从哪儿学来的?我这次带你出来,主要就是因为你的易容术着实不错!有了你,很多事情都好解决了。”
机灵的小鲤鱼听到李建军解释之后,瞬间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恐怕首领之前并不打算带上任何人,人多了,累赘就多。自己能有幸跟随,全是因为易容术的功劳!
“首领,这个易容术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小鲤鱼得意地说道。
“自己悟出来的?”李建军心里觉得有趣:“你一个男小子,怎么会去悟女人家的本事?”
小鲤鱼瞬间羞红了脸,连忙辩解道:“这哪里是女人家的本事了?男人为什么就不能会了?这可是保命的本事!”
“保命的本事?”李建军更好奇了,速度又放慢了许多,问道:“那你说说看,这个易容术怎么能保命了?”
小鲤鱼目光正视前方,眸子里灵光闪动,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快乐时光。
“被大哥收留之前,我和小鲫鱼还有小草鱼有时候饿极了,就会去偷庙里的贡品果腹。”小鲤鱼迅速补充了一句:“虽然这种做法有些不对,但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李建军“嗯”了一声,表示并不在意这个,示意小鲤鱼接着说。
“后来附近的大小寺庙都被朝廷买了去……”
“等等。”李建军有些不解:“朝廷买寺庙干嘛呢?”
小鲤鱼连忙解释道:“说是朝廷,其实就是县令收了。县令他娘信佛,他爹信道,当地的豪强为了巴结县令,就把附近的寺庙强行占了去送给县令,以讨县令的欢心。”
“嗯,你接着说。”李建军道。
“以往善男信女用来供奉寺庙菩萨的贡品,在菩萨们吃完它们的魂儿之后,贡品的身儿就归我们了。大家可怜我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轮到县令接管之后就封闭了寺庙大门,严禁其他善男信女供奉。”
“嘿嘿嘿,那就奇了?不让别人供奉要寺庙有什么用啊?”李建军惊奇地问道。
“别人不能供奉,县令的爹娘可以供奉嘛!”小鲤鱼狡黠一笑,道。
李建军顿了一下,被小鲤鱼甩在了后面。接着他又追上了小鲤鱼,厌恶地说道:“这个县令一家子也真够自私的,只想自己一家人供奉着菩萨、众神,让他们保佑自己,那么别人怎么办?”想了一想,又问道:“这与你学会易容术有什么关系?”
“首……六哥!您有所不知,这关系可大了!”小鲤鱼用力咽了咽唾沫,道:“当时我们三兄弟还小,又没有什么营生的本事,就靠着那些个贡品过活啦!寺庙都被豪强们的人把守着,除了县令的爹娘谁都不让进!”
李建军接话道:“然后你们一急,就易容成县令的爹娘进去寺庙偷吃贡品?”
小鲤鱼连忙拜道:“首领英明!诶哟!”一不注意,小鲤鱼差点被路上的杂物给绊倒。
李建军忍俊不禁,道:“小心看路。”略一思索又道:“不对呀!你说你们当时还小,身材必定矮小!难道县令的爹娘都是侏儒不成?”
小鲤鱼道:“当时我们的确身材矮小,但我们可以叠罗汉呀!”说着,用力向天上蹦跳一下,道:“叠起来了身高不就上去了嘛!”
“真有你们的!”李建军笑着夸赞了一句,又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和五哥相遇的呢?又是如何会被他收留的呢?”
李建军话还没问完,小鲤鱼就“噗嗤”笑了出声:“六哥有所不知!当时小鲤鱼的易容术并不算高明,所以我们就趁着天快黑的时候进去的。那个时候,正是看守的人换岗,他们远远地瞧见我们了,就会打声招呼,我们就不搭理他们。他们虽然觉得奇怪,但不会也不敢过来盘查!我们就这样逍遥了大半年!
但即便是高明的易容术也会有露馅的时候,更不用说当时小鲤鱼技术并不精巧。更换贡品的人起先发现一直丢贡品,但也没说。直到有一天县令他娘问起来,才算漏了风。他娘以为贡品是被神仙给吃了,就悄悄藏在供桌下面,想要亲眼瞧一瞧神仙。”
说到这里,小鲤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我们挺对不起县令他娘的。没看到梦寐以求的神仙,却被我们几个吓得不轻。”
李建军这就有些奇怪了,问道:“你们偷吃贡品,怎么会吓到她呢?再说了,你们不是易容了吗?”
小鲤鱼叹息一声,道:“问题就是出在易容上。虽然我能模仿出县令他爹的样子,但我们三个没有一个人能模仿他爹的声音。当时我们吃得正欢,哪里会注意供桌下面有没有人。县令他娘从供桌下钻出来的时候,吓了我们一大跳。他娘一见是自己的老头子在偷吃贡品,就气不打一处来,要过来抓我们。我们自然不能让她抓住了呀,就抱着贡品往外跑。”
李建军更奇怪了:“那么县令他娘是怎么被你们吓到的呢?”
小鲤鱼神色复杂地看着李建军,脚下的速度丝毫未减,正巧遇到一处土包,又险些摔飞出去。
李建军眼疾手快拉住小鲤鱼,笑着道:“说话归说话,还是要小心脚下。”
“谢谢六哥帮扶之恩!”小鲤鱼向李建军一拜,道。
“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李建军看向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隐隐能见到树木的轮廓。
“六哥,我没事,我们继续赶路吧!”小鲤鱼摆手道。
“那你自己注意一些!”李建军说完,二人又冲进茫茫夜色之中。
“县令他娘似乎铁了心要抓住我们,我们三个叠在一起,逃跑很不方便。情急之下,就分开了兵分三路逃走。傍晚的时候,天色渐黑,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三截,这三截各自能自由移动不说,还跑得飞快!恐怕六哥你见着了都得被吓一大跳,更别提迷信鬼神的县令一家了!”
李建军脑子里想象出夜色之中一个老头子转身邪魅一笑,身子一矮变成三个小孩子往三个方向跑去,嘴里还咿咿呀呀的欢快地叫喊着,身体瞬间感觉到一丝凉意。
“还别说,细细品味一下,确实有些吓人。”李建军笑着道:“不过也是县令一家自作孽,这怪不得别人。吓吓他们给他们一点儿教训能让他们有所醒悟也说不定。小鲤鱼你就不用自责了。自此之后你们就不敢再去了是吧?”
小鲤鱼摇了摇头,道:“后来我们又去了,差点被人抓住。是大哥救了我们。为了报答大哥的救命之恩,我们就一直追随其后,直到大哥遇到六哥你。”
接下来不用小鲤鱼说,李建军也能知道一二。话已到此,二人相对无言,便卯足了劲向前奔去。李建军飞身在前,小鲤鱼紧随其后。两道影子在茫茫夜色中穿梭,勾起两条绫罗寒风呼啸。
青云盟的将士们半数都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他们并不知道李建军已经悄然离去。刘五胳膊下压着的信件,成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青云盟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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