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王朝国都安京城的繁华远不在于各个官家子弟的豪奢门庭,在于城内的三十六天上人间阁七十二陆地朝仙楼。
青楼叫天上人间,酒楼更唤作陆地朝仙,繁华的有些腐味儿了。
兰亭街作为文官住宅区,街头牌坊刻有“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九个大字!然而相比于前朝首辅杜文昌的这句诗的原意,此时的兰亭街更有名副其实的味道了,就连兰亭街位置最差的街道两旁第一排的住宅都可以和外地城牧老爷的府邸一较高低了。
腐味中又掺杂酸味。
兰亭街位置最好的莫过于靠后,应景读书人讲究清幽之意。“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句话是前朝首辅郁郁不得志时露宿在乡野村间的一栋茅屋写出来的诗句,后人却热心高枕把自家院子造的一个比一个大,像是在比谁的院子住下的寒士更多!可笑至极的是整个兰亭街能看得到寒士?
寒士出入府邸岂不是有辱斯文?
酸。
甚好是酸味之中有一股清泉尚在,虽不是茅屋但与周围的院落对比之下,那也算是茅屋了。这样一个清淡的二层独栋能坐落于兰亭街位置最好的地段,非是旁人,正是当朝阁老祁榭藻的屋子。
真正的清幽之意,再加上临窗那一幅“清风无故乱翻书”的画面,书卷气息就出来了。
老人懒洋洋的躺在垫了一张羊羔绒的藤椅上,轻轻前后的摇晃藤椅。老人缓缓放下一本乡间野史小说,吩咐管家倒茶待客。
管家立即将早已泡好的两杯茶水端了上来,递给一位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老人与一位紫衣少年郎。两人站进院子也有一段时间了,管家知道自家老爷的习性,不等上一等,能喝的上茶?但既然能进屋,那就有了等的资格。
正是项擎与楚项二人,披月再进城。
项擎砸吧砸吧微微苦涩的茶水,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神玩味的看着那位老管家,又比划了一个喝酒的姿势。
老管家看在眼里,先是不明所以,是要再添一些茶水?可紧接着那似乎年岁与自己一般无二可老当益壮的老人脸上洋溢出陶醉的神情,老管家懂了,是想喝酒呢。老管家看不出自家老爷有何表示,所幸往茶壶里加满开水,独自离去。
项擎哼了一声,一口喝尽杯中茶水,连带着吃尽一口茶叶,用力的咀嚼着。
楚项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茶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茶水捧在手里没有晃出一分。
“南宫,跪拜师爷。”
祁榭藻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神情恍惚道:“楚楠的儿子啊。”
停顿之后,藤椅上的老人再次开口道:“你爹当年想读书读出个治国平天下的书生气概!奈何他的英年早逝竟然也动摇了老夫一身的书生意气,南宫啊,好好习武!”
楚项跪着点了点头。
祁榭藻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世道竟是这样评判当代读书人!我希望你要有自保的能力,去保护那些能为你出谋划策的读书人,切不可走你父亲的老路。”
项擎赶忙吞下口中咀嚼着的茶叶说道:“夫子话不能这么说,儒生也有那读书读出个飞升仙人的存在!比如说你们儒教的文圣老爷孔丘。”
老人也不搭理那个前不久力战三名朝廷太境强者的项擎,再次开口道:“南宫,去吧,朝廷这里我自会运作,道门的暗中勾当想必当下不用你费心,好好习武。”
楚项跪地叩首,后随项擎离去。
屋中老人喃喃自语道:“我辈读书人还能再读出一个陆地飞升?这是一个崇武贬文的世道啊。”
随后老人再次躺下微微晃动身下的躺椅,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地面上的月光在摇晃的躺椅间忽明忽暗。
——
青山城内有个出了名的包子铺,城内庄稼汉子习惯性的晨出耕耘时买上四个大肉包子,早上吃两个,再留两个中午休息时就着包子铺送出的酒水饱腹一顿。
说是包子铺其实是城内最高档次的客栈,只是客栈的包子名声过大,且只要是本城人氏买上四个包子就会送一壶米酒,自然而然的客栈就被叫做包子铺了。老板是个忠厚之人,也不计较店名,所幸还真就把客栈的招牌拆下来,换成“青山包子”的名称。实则也是老板独到的生意经,因为外地人进城询问当地人哪有客栈,当地庄稼汉子或是织布小娘都会热心说:“那肯定要去包子铺!”
客栈不大,对比与安京城内被称作“陆地朝仙”的七十二家酒楼,怕是被叫做包子铺也是万幸了,但在这青山城就是金字招牌了——青山包子。
客栈内整洁干净,四张桌子十六条长板凳。一个头戴斗笠面纱的劲装女子坐于桌前,一盘牛肉一壶花雕,还有老板娘特地送来的一个大肉包子。
老板家的儿子仔细的擦拭着桌面与板凳面,眼睛却一直盘旋在那女子身上,老板娘看在眼里摇头笑笑不说话。
被青山城内同龄人笑称一声余包子的年轻人终究没忍住,向那独自斟酒的女子走去,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女侠!我可以摸摸你腰间的佩剑吗?”
先抬头的是老板娘,赶忙说道:“余旺!不得无礼!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余旺听了娘亲的话,赶忙摸摸屁股,摸着还有些疼,之后又笑了笑,疼就对了,习武之人的内力哪像平常人之间的打架啊,总要疼个好几天的。
那女子摘下佩剑,吓得老板娘一个踉跄,跑到女子身边急忙说道:“女侠,小儿无礼,我给你赔不是,这顿酒菜也算是我们请女侠的,不收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儿吧。”
余旺再是孩子心性也看出娘亲的样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二话不说就要下跪。
女子手持剑柄,轻轻向身后递出,剑鞘滑落而下,鞘尖点地,剑尖仍在鞘中,正好让余旺跪在了剑鞘之上,剑身弯出一个弧度,女子手腕一抖将孩子身形挑起。
旁边两桌客人看的津津乐道。
女子清凉的声音透过面纱,“看剑无妨,下跪就不用了。”
孩子接过那柄古朴的佩剑,仔细用手摩擦着剑鞘,却不敢拔剑。
女子转身左手轻轻握住孩子捧在身前的佩剑,右手握住剑柄缓缓向外拔出,剑芒出鞘,孩子炽热的目光映在剑刃之上。
女子看着孩子兴奋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一紫衣少年出现在客栈内门口,挡住了冬日的暖阳,客栈内随之一暗。客栈内的一幕被少年看在眼里,中年妇人站在一旁,背对着自己的孩子被一个头戴斗笠面覆面纱的女子架剑在脖。
少年神情怒目,脚尖点地一个纵跃,右手瞬间拔出佩剑向前一刺,击中女子手中佩剑,剑鞘脱落砸在女子面门之上。
这个叫做被叫做余包子的孩子在这一刻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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