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山背上,今早刚出门砍柴的樵夫收起斧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就前他就觉得胸闷的慌,不一会儿,整片林子就乌漆嘛黑的一片,樵夫抬起头,后悔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果真还是老祖宗说的对,我怎么就不信这个邪,非要出来砍柴呢?这下好了,衣服得湿,柴也得湿,回到家那母老虎不得数落死我!”
樵夫行色匆匆,背着两捆柴鑫准备准备在下大雨前赶回洪武镇。
他的头一探出林子,忽然看到二十来个天上的仙女踏空而来,衣带纷飞,每一个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貌,自家那婆娘放到这群仙女之中,真当是连提鞋都嫌寒掺。
二十来个天仙见了他,面无表情,只有为首一气质最为出众的上前问道:“这里有一条上山道,你可知道?”
樵夫吓得话都不敢说,支支吾吾半天,才答道:“有是有,不过几年前就被一场大雨给冲垮了,留下了一道十来丈宽的裂缝,没人能够上的去。”
樵夫说完,身后林子里又走来二十几位神仙模样的道士,与面前的这些仙女极为般配,樵夫不得不怀疑自己和传说中那个到乡翻似烂柯人一样,误入了仙界。
想到这,樵夫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女娃一个,还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要是真如故事中说的仙界一天地上百年,自己砍柴的这会儿功夫,人间起码得过了五十多年,那时老母定是死了,妻子倒成了老母般的年纪,要是这五十年来无灾无病,连女儿都比自己大了十几来岁。
衣服上绣着白蛇的老道长走过来扶起樵夫,替他背上两担干柴,和颜悦色道:“你赶紧回去罢,别让家里人担心。”
樵夫被老道长拍了拍肩膀,不哭也不闹了,扛着柴火就往洪武镇的方向冲,因为太快,路上还跌倒了几次,又很快地爬起来,扛着柴火继续跑。
弟子叶枭问道:“师傅,你对他做了什么?”
老道长抚须答道:“安抚心神罢了。”
道袍上绣着仙鹤的剑宗老道常生似乎看不惯他的做法,讽刺道:“对一个老百姓用这种道法,你不怕他跑回去的路上遇到野兽悬崖吗?”
神宗白蛇老道常礼皱眉,“师兄,你总是这么多愁善感,这些凡夫俗子的生死,何必看得那么重要?”
常生怒道:“凡夫俗子的命就不是命?前掌教维护天下苍生的理念,在你眼里就算不得命?”
常礼冷笑一声,“天下苍生,凡人为末,有什么值得维护的?你今日维护了他,明日他就会反过来咬你一口,这就是凡人,试问这种苍生,我为何要护?凭什么护?”
气宗青鸟老道常胤插话道:“我们这次是为了前掌门的夙愿而来,你们两个少说点,等推翻了洪武,你们要怎么斗就怎么斗,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们认清楚情况。”
面容儒雅的年轻掌教默默无闻地站在一旁,只盯着树上的叶子发呆。
术宗宗主离高阳亦无心牵扯进剑气神三宗的内讧,术宗本就是昆仑外家宗门,说句实话,昆仑的死活跟他其实毫无关系,术宗上下甚至更愿意看到昆仑内乱,借此机会,脱离昆仑,自成一派。
以术宗在朝廷眼里的价值,脱离昆仑只会活的更加风生水起,不过那时,术宗也就等于脱离了江湖,正式成为朝廷的一处机构,一处专门用来研究杀人武器的机构。
离高阳正是不想让术宗秘术只沦为战场上的杀人机器,才一直没敢脱离昆仑,只要昆仑一日不倒,朝廷就没有借口收编术宗,换句话说,昆仑是离高阳理念的保护者,一旦这个保护者崩塌,那他的理念将全被大徐的兵家所掌控。
看到连屁都不敢出一声的年轻掌教,这位天下第一机关师轻轻叹了口气。
七上与八下似乎很看不惯叶枭狗仗人势的模样,三人大眼瞪眼,若是没有三个老道长在这拦着,他们一定会大打出手。
气宗宗主常胤并无关门弟子,只有一长相随爹的女儿叶明珠,既然随爹,自然不怎么好看。不过这个女儿根骨极好,修为在昆仑之中位列前茅,甚至比叶枭还要出色,听闻前几日她还挑战了一位乙品高人,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叶明珠暗恋叶枭已久,从最早见到叶枭算起,大概已有了十年时间。这十年里,明珠处处维护叶枭,哪怕自己的爹与叶枭的师傅不合,明珠也义无反顾,总在叶枭犯错的时候跑来向自己的师叔求情。
常礼似乎摸到了常胤的命门,总是隔三差五地惩罚叶枭,让常胤的宝贝女儿跑来求情,这样一来,常胤那张老脸可就丢得一干二净。
此刻见到叶枭一人与七上八下对峙,叶明珠自然站到了叶枭这边,虽然她本身与八下也是非常亲密的姐妹,但为了情郎,她义无反顾。
倪天雪冷冷看了三个老头子一眼,“你们昆仑还走不走了?难道要等洪武做足了准备再去么?”
剑气两宗争吵戛然而止,倪天雪不再多言,带着手下蓬莱弟子顺着垂直悬崖而上。
悬崖之上有一条破烂腐朽的木质栈桥,直直地通向洪武山顶,这是洪武还未发扬光大,称为国教之前的上山道。自从成了国教之后,洪武才在山门前修筑了万步青云梯。这条历史悠久,历代掌教踏足过千万遍的木质栈道,就此作废。
几年前的一场大雨,一道天雷硬生生将山壁劈成两半,一半的山壁往外倾泻,导致上山的道路出现了一道宽十余丈,深千尺的巨大沟壑。
昆仑蓬莱两派人马赶到沟壑的一边,远远地看到沟壑的另一边飘扬着三件灰袍。
剑气神三宗宗主眼睛皆眯成了一条缝隙。
当年的那场国教之争,前任掌教带着还未建立宗门的四人和昆仑弟子。
洪武掌教带着还未成为四真人的四人和洪武弟子。
双方在渭水之畔相遇相杀。
最终昆仑缥缈剑阵出,洪武不甘示弱,伏魔剑阵紧随其后。
两教之中最为杰出的五人硬碰硬。
缥缈剑阵终是技高一筹,压了伏魔剑阵一头,只可惜在伏魔剑阵快要溃散之时,悟天和尚临门一脚,用命把两教人马全都踹回了老巢。
老对手又见面了。
三宗宗主的脸上都洋溢着一副不可捉摸的意味。
当年与剑气神三宗一起的另外一宗,并非术宗宗主而是现在的阴阳宗宗主。
无忧和尚死后,那子就离开了昆仑,自己到外面建立了阴阳宗,虽然和昆仑同根连枝,实际上并未太多交集。
好在四年前傅归山上洪武大闹一场,还把四真人之中唯一的女弟子给杀了,这对昆仑来说,莫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神宗气宗两人听闻此消息,无不拍手称快。
只唯有剑宗常生听到这个消息后,黯然离去,从那以后,七上八下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这个老顽童师傅再也不会每日早起站在山门口愣愣发呆。
八下说,师傅的心死了,七上不是很明白。
此时此刻,老对手又一次正面相对。
三人的心里,无比地渴望能够重回当年在渭水河畔的那一战。
只可惜,这次不行,因为三真人必须死,洪武掌教必须死,洪武必须死!
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切,剑宗何必大费周章去临安找到赵天罡与汉北蝉,神宗也不必忍受狂风大浪,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寻找蓬莱仙岛。气宗更不必迢迢千里跑到北境去煽风点火。
何况还有十名弟子伪装成土匪,半道拦截京都圣旨呢?
这一切的一切,破釜沉舟,不成则死!
四十个个昆仑蓬莱最出色的精英,对付区区三个年老体衰又无援兵的真人,如若不成,当是天不亡洪武而弃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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