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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母银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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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天井处传来百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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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此空档,辰斯言扒着柱子爬上二楼,想从天井上方逃出去。谁曾想,爬到一半,胸口剧痛难忍,手一松滑了下来。

    紫竹捡刀回来,见他滑落掉下来,鄙夷地干笑两声,单刀照天灵盖又是一刀劈下。这一刀她是卯足劲,使了全力。

    完啦,吾命休矣……

    辰斯言勉强支撑起上半身,手中玉箫却似有千斤重,根本提不起来,他两眼一闭,听天由命了。

    “学医不为治病救命,反做起这害人性命的勾当,一笑堂简直就个笑话!”

    四合天井上空,传来的声音空灵而优美,似黄莺出谷,又如百灵歌唱,清脆婉转,如天籁之音,又如潺潺流水,好听到让人不敢相信人间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

    辰斯言又睁开眼睛,刀刃离脖子只有一指的距离,刀背上的寒光映射出他脸色的苍白。他下巴微微扬起,神情一如既往地慵懒,如果不是脸色有些苍白,全不像是个身处绝境的待宰羔羊。

    天井上空,一袭白衣旋转着飞舞而下,那白衣轻轻柔柔,扬扬洒洒,在空中舞动着衣袖,好似一个淘气的孩童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扑捉蝴蝶玩耍。

    周围瞬间一片沉寂,所有人仰着头望着天井上空,屏气凝神,目光呆滞,傻子似得。

    来人飘飘而下,落在对面二楼的栏杆上。她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脸上蒙着白色面纱,如烟似雾,身后披着轻薄的纱衣,衣摆顺着栏杆委在地上,身形修长,气质超凡,犹如九天仙子落凡尘。

    “你敢辱骂我一笑堂?”紫竹指着白衣女子,怒声喝道:“你又是谁?哪冒出来的?”

    “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女子眼底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她仰首望天,嗤鼻道:“江湖上的一群草包们惧怕你一笑堂,就真当自个是回事咯?苏笑天假仁假义,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从来没人敢提名道姓的辱骂苏笑天,起码在紫竹的记忆里,这还是头一回。她气得脸色煞白,浑身乱颤:“普天之下,武林、官道,有谁敢对我一笑堂言语不敬?敢不知死活的直呼堂主名讳辱骂?有种你留下名号!”

    “记得让苏笑天早点来找我,晚了,她可就只能去酆都城开药铺了。”白衣女子朱唇微启,悦耳的声音从面纱下溢出,冷哼一声,道:留你一条贱命回去报信,带着你的人快滚!”

    “你不是她的对手,快走!”辰斯言收回目光,瘫靠在柱子上,揉着胸口,提醒紫竹,道:“想找我报仇,日后机会多得是,保命要紧。”

    “放屁!”紫竹几次三番在辰斯言手上丢了丑,本就恨他恨的牙根痒。此时当着众弟子的面,若不找回点颜面,以后她这个大师姐的威严何在。她一把揪过辰斯言,单叶刀在他咽喉上拉出一道血痕,对白衣女子道:“武林各英雄正要剿灭霓天教,你到先送上门来了。这里的每条人命你俩都有份,我先宰了他,再收拾你。”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辰斯言面不改色,笑吟吟地吟了一句宋朝诗人李觏的诗句。闻言,白衣女子这才垂下眼帘,扫了他一眼,秀眉微蹙,道:“你是妙音书生?”

    “妙音书生,呵呵……我管你是哪座山跑出来的妖,今儿你就是我刀下鬼。”

    紫祝手上内力潜运,正要一刀了结辰斯言,突然几个弟子猝然倒在脚边,她楞了下神。辰斯言的目的就是要她分神,右手玉箫从里向外一划,四两拨千斤拨开颈项上的单叶刀,扶柱而起,再一招‘秋风扫落叶’旋回猛转,将几个愣神的弟子敲晕在地。

    “一群蠢货……废物!”

    紫竹大骂着纵步上前,凌空一跃,对着辰斯言当头‘唰’的一刀斩。这一刀如果真要劈着,他整个人都会被劈成两半。

    辰斯言一个后空翻,险险地躲过。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点力气瞬间消耗殆尽,在空中晃了几下,整个人歪斜八扭的倒栽下去,他正对着刀口,这时栽下去不被砍成肉泥,也是乱刀分尸。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白绫从二楼飞穿而过。

    “接着。”

    简简单单两个字,清脆婉转,让人沉醉又着迷!辰斯言拼尽力气,伸手抓住白绫。白绫那端一拉一扯,将他带了起来。借着对方的内力,他半空中一跃而起,脚尖在几个弟子头上一点,越过二楼栏杆,在经过天井下方柱子时,他扔掉手上白绫,双手抠住柱子,向蛇一样缠绕而上,几眨眼的功夫,人已从天井口翻了出去。

    紫竹追到柱子下,眼睁睁看着辰斯言出了天井,气得直跺脚。一腔怒火无处可发,扭头指着白衣女子,怒骂道:“你究竟是何方妖孽?敢插手我们一笑堂的事情?”

    “敢与一笑堂为敌,你们都得死。”

    紫竹手上单刀一抖,踩着柱子就往二楼窜。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东宫幻蝶,她是东宫幻蝶。”

    “东宫幻蝶?!”

    紫竹心咯噔了一下,脸色又是一变,就连翻出去的辰斯言听到这四个字,又重新探下头来。

    江湖上闻“东宫”而色变,却没有人说得清她的来历。有人说她是第二个刀恨巧,有人说她是第二个拜月仙,不论是刀恨巧还是拜月仙,都是杀人不眨眼,只要遇上她,比见阎王还要愁。

    害怕归害怕,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出招,就没有半路收回认怂的事儿。否则传扬出去,还有何脸面在江湖立足。紫竹心里虽惧,手上却不敢露怯,一刀紧一刀,一招缠一招,步步紧逼。

    “摺扇不要了么?”东宫幻蝶似乎没心思与紫竹纠缠,她望天井口上探下的头,衣袖轻摆,漫天绢花镖铺天盖地,如细雨一般倾泻而下。

    “小心暗器。”紫祝后悔自己不走运遇上这个魔头,又害怕弟子损伤太多,回去不好交代。她舍了东宫幻蝶。拼死护住弟子,无奈她的单叶刀再快,也抵挡不住如此多的绢花镖,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辰斯言不敢再停留,抬头望一眼投在秦砖汉瓦上的夕阳光辉,转身跳过两座楼顶,踩着外墙,沿着院落的院墙往后门跑。刚爬上连着后门门楼的高墙,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等你很久了,怎么才逃出来?”

    那人戴着斗笠,坐在后门门楼上,两条腿垂在下边,轻轻晃荡,脸朝着西边,似乎是在欣赏夕阳美景。她的语调里带着埋怨之气,辰斯言听着不舒服,扫她一眼,没吭声。

    她转过身,偏着头,道:“你是怪我刚才没有提醒你有人来吗?”

    “我与姑娘素未平生,危险时刻,姑娘自保,实乃人之常情。”

    辰斯言从她身旁走过,准备直接跳下去,回尤悦客栈,叫上法仁连夜离开洛阳城。那女子突然站起来,道:“我要跟着你。”

    “跟着我?跟我干什么去?”

    辰斯言吓了一跳,惊地眼睛都张大了。那女子却“噗呲”乐了,嘻嘻哈哈道:“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姑娘,别闹了!”辰斯言哭笑不得,摇头道:“天就要黑了,赶紧回家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他刚准备往下楼,背后的衣服突然被拉住,那女子道:“唉,只怕走不了喽。”

    辰斯言无奈回头,那女子耸耸肩,指了指下面,道:“瞧见没?几百号校尉手拿弓箭捉拿你来了。”

    “在哪里,抓住他们,别让他跑了……”校尉也发现了他,指着门楼上,吆喝着冲过来。女子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道:“官府出动了缇骑,快走。”

    “你娘没告诉你,女人头男人腰碰不到?”辰斯言斜眼看着她头上的斗笠,脸色十分冷淡,语气也是。女子瞅了瞅他的脸,笑道:“生气啦?我娘没说过,我爹说过,不过和你说的不太一样。他说女人腰男人头碰不到。”

    辰斯言懒得搭理她,撩起衣襟,就要纵身一跳。谁知,又被她拉住了,辰斯言那个气啊,若不是有伤在身,他会一掌将她拍飞,管她是不是女人。

    “跟我走。”那女子指着巷子里有的校尉,拉着他从门楼跳跃到巷子对面的一处民房屋顶上,辰斯言一阵咳嗽,还咳出好些血来。

    “你咳血了,看来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女子扶起他,手指压在他脉搏上。辰斯言痛的整张脸上的肌肉都扭在一起,也没心思去想她为什么懂医术,推开她,沙哑着声音道:“姑娘不必管我,快些离开。”

    “我说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是不会留下你的。”她瞅了眼下面的巷子,弯腰扶起辰斯言,将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

    辰斯言觉得别扭,想拒绝没有力气,只能由她搀扶。校尉的速度也很快,已有十个校尉跳上房梁,吆喝着赶来。

    女子的身子太过纤瘦,搀扶着辰斯言没跑多久,人就累的直喘气。他几次推开她让她先走,她都执意不肯。追赶来的校尉分散开,以包抄之势围捕。两人慌不择路,被逼入一处死角,前方是洛河,左右两边是大路,没了可以继续跳跃的房梁。

    “等着我。”女子将辰斯言放在房梁上,从衣袖里抽出一柄软剑,冲过去与追赶上来的校尉战在了一起。她使的是太极剑,起初的十几招,她应付自如,占据上风,随着赶来的校尉越来越多,她就越来越吃力。

    “学艺不精,三四流水平,逞什么能!”辰斯言见她体力不支,落入险境,盘腿坐起,勉强拿起玉箫,吹了一支曲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吹曲子?我抵挡着他们,你先走。”

    辰斯言双目紧闭,死命克制住体力乱串的真气,吹奏出来的曲子断断续续,好几次都因哮喘换不过气,箫声中断。

    “别吹了,你快走啊……”女子东闪西避,自顾不暇,见涌上来的校尉越来越多,心焦万分。忽然,剑上缠绕着的刀轻了,校尉们的行动开始变的缓慢,踉踉跄跄仿佛像似喝醉了酒。她一脚一个将他们踹下房梁,腾开身子,挪到辰斯言身旁。

    辰斯言脸色更加惨白,鼻子里流出的血,顺着玉箫滴在他衣襟上。她看看远处正在赶来的校尉,又看看被她踢下房梁,逐渐爬起来的校尉,道:“你有内伤,最好不要用内力,下面缇骑少,我们下去,下去后,我拖住他们,你往那边的小巷子里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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