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进来,少年胳膊弯里抱着晕死过去的的小姑娘。走在最前面的两女子吆喝小二收拾桌椅,四个随从紧跟左右。
“燕……”
杜海晁抱拳上前行礼,少年轻轻地摇摇头,微微一笑。杜海晁回头扫了一眼店内角落里哆哆嗦嗦的人,没吭声,拱了拱手。
赢穆瞧着门口的少年,额头、手心直冒冷汗。庆幸刚才杜海晁接了她的那一掌,真要打上这位主子爷,那可真就捅了马蜂窝了。
“小姐,小姐……”
红色衣裤与拿马鞭的女子被燕王的四个随从挡在门口,急得要动手。燕王瞅着满地的脏乱,眉头微皱,不知该把手上的人放哪儿。
“放她俩进来。”
米红衣裤拨开人群挤到燕王身侧,探身往燕王怀里瞧,见自家小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角处尚有鲜红的血渍流出,吓得花容失色。
“小姐,小姐。”
米红衣裤伸手往小姑娘脸上摸了摸,一片冰凉,“哇”一声的哭了。拿马鞭的女子站在后边,马鞭已被燕王的随从扣下,脸色虽不大好看,但神色还很沉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多谢少爷。”
她走过米红衣裤,伸手从燕王怀里把小姑娘接到自己手上,又轻声对米红衣裤道:“妹妹,我们走。”
“嗯”
米红衣裤抹着脸上的泪水,点头道:“我去驾车!”
“不许走。”
赢穆大喝的同时,人已经掠到了门口,八卦刀胸前一横,挡住姐俩的去路。抱着小姑娘的女子静静地看着赢穆,却不说话。
“你这个疯婆子,我家小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
米红衣裤抢步上前,指着赢穆的鼻子一通乱吼。赢穆反手甩了米红衣裤一个嘴巴子,清脆的声音声震的众人心头一麻。
米红衣裤猝不及防被打,先是原地转了一圈,之后才又摔倒在地。她捂着脸,眼睛里夹带着惊恐和憎恶,嗫喏着道:“我们小姐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对我们小姐下杀手。”声音里带着哭意,还掺杂着委屈。
赢穆并不理她,只盯着她的姐姐,冷声问道:“刀恨巧在哪儿?”
“我是知道她在哪儿。”
女子回答地很平静,平静的甚至有点出奇。在场的人全都一愣,就连依在窗户边上独自品茶的辰斯言,也将投在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转投向她。
“在哪儿?刀恨巧在哪儿?”赢穆暴怒,又问了一次。
女子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对燕王道:“你若肯医治我家小姐,我便将刀恨巧的落脚地儿告诉你。”
“刀恨巧在那儿,你快快说来,否则我的八卦刀马上取你小姐性命。”
女子看了眼小姑娘脖颈处的八卦刀,嘴角向上提了提,仍看着燕王。燕王看她的眼目中充满了愉快的神色,他觉得这是一个特别有趣的女子。好久他才缓缓道:“好,依你。”
“八卦刀想要谁的命,谁都救不了。”
赢穆掌四指发力,八卦刀只需轻轻一动,小姑娘细嫩的脖子便会开花。杜海晁过来探手压住刀刃,叫声“老太婆。”强力收刀回鞘。赢穆翻起一掌,打在杜海晁肩头。杜海晁顺势抱住她的胳膊,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消消气,老太婆。”
“死老头子,你都这把年纪了,见个眉眼周正的大姑娘,就不帮我,你难道忘记崇儿……”
赢穆甩开杜海晁的手,嘴唇抖的说不下去,眼睛里全是悲痛之色。
“唉……呀,你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嘛!”
杜海晁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长叹一声将赢穆摁到椅子上坐下,又长长地吐了口气,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问出刀恨巧的藏身之地,你要是把她们都杀喽,这二十年我们的辛苦不白费了么。”
赢穆想反驳又找不到语言,夺过八卦刀往桌上一拍,气冲冲的将头扭向一边。
酒肆里桌椅板凳散架坍塌,碟碗瓢盆碎了一地,茶酒残羹泼的到处都是。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血腥味掺杂着酒水的香气与门外雨水中的泥腥味混合着,闻着令人作呕。
客人们见外面雨停了,天上的乌云也慢慢的散去,太阳的笑脸逐渐显露出来。乌央乌央冲出门外,踩着泥水向四下散开。
“别跑,别跑呀,账还没结呢。”店小二追出去,追了一阵一个也没追到,哭丧着脸回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店我们包了,所有损失我赔你。”
燕王在一张干净的椅子坐下,招呼四男两女道:“德福,去请一笑堂大夫;德禄,把这里处理干净;德寿,让店家准备间房子,再准备些酒水;舒心,你先去看看她家小姐;称心你和德财把这胖子送去衙门。”
几人领命而行,很快酒肆就被清理干净,恢复整洁。舒心将那姐妹俩带到酒肆的后院房间,简单地给小姑娘检查了下伤势,便去前面复命。
“姐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什么刀恨巧呀?”
米红衣裤待舒心走后,小声询问姐姐,她姐姐看着炕上昏迷的小姑娘摇了摇头。
“那,那你是在骗她们啊?”米红衣裤紧张地往窗外和门外看了看。
女子点点头,转头瞧着米红衣裤肿起来的半边脸,心疼道:“疼吗?”
“不疼,姐姐。”
米红色衣裤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可眼睛里却闪着泪花。女子将她拉到身前,轻轻摸了摸手指印,紧紧抱住,抚着她的头道:“托娅,原谅姐姐没用。”
托娅从姐姐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认真道:“姐姐,你很好,姐姐是草原上最出色的姐姐,也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其格其阿乌格额可其(姑姑)说,诺敏额格其(姐姐)是草原的(英雄)。”
“不许在外说家语,小心隔墙有耳。”
面对姐姐的责备,托娅莞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很开心。诺敏眼角有些酸楚,再次将托娅拥入怀中,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背,柔声轻唤“托娅。”
“嗯,姐姐,我在。”
托娅偎在诺敏怀里,仰起脸看着诺敏的眼睛,笑得甜甜的。诺敏将托娅从怀中拉起,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仔细地看着她的脸,眼睛中有不舍,有担忧,更多的是怜惜。托娅紧张不安地看着诺敏,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姐姐。”
诺敏笑了笑,小声道:“托娅,等会,他们叫人来医郡主,你带着郡主趁夜走,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回头。”
“那你呢?姐姐,你呢?”
托娅从肩膀上拿下诺敏双手,紧紧握住。诺敏苦笑道:“托娅,姐姐不能再陪着你,姐姐得去做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样的大事?”
“你陪着郡主去找王爷和王妃,不管能不能找到,都要平平安安地回到也里古纳河。”
诺敏抽出被托娅攥疼了的手,轻轻为她理好耳边的碎发。托娅再次抓住,紧紧握住,焦虑道:“姐姐,你要去做什么大事呀?不能带着托娅吗?等我们找到王爷和王妃,我们同其格其姑姑一起去,不行吗?”
“不行。”
诺敏看了眼昏迷中的小姑娘,从炕上站起来。托娅急哭了,哭道:“我不依,我不依,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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