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清晨总是难见那一缕七八点的朝阳,等浓雾化开,已是火辣辣的正午。王中执雷打不动黎明初起,立在小院中摆着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姿势,豆大的汗水从额头落下滑到鼻尖滴在地上。一本《引气正录》便已自年幼记事开始几十个春秋下来,毫无任何奇妙可言,就当做强身锻体时间一久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习惯去了。一整套奇异的动作下来,停下身子的瞬间像烈酒入喉,一股火热从腹间向四肢百骸蔓延出去直冲头顶在脑中炸开。王中执手足无措,可下一瞬这股暴躁炙热气息便化为暖流,源源不断的从腹间流向全身,头脑一片清明。
灵气?万物有灵,这就是所谓引天地之灵,立身?塑魂?
王中执看着院外的漫山生机蓬勃的山林,微微握住拳头自小腹流向全身的暖流瞬间变的狂暴炙热化为一股一只桀骜不驯的野兽沿着筋脉涌向手臂对着四五步前的石桌一拳缓缓递出,却快的只能看清残影。一记镇妖拳出,暖流瞬间平静下来,继续向周身流去。刚转过身去,轻不可闻一声“咔叱”,猛的回头石桌就像花骨朵一样从中间裂开成为一堆碎石,中间的部分化为了灰尘一样粉末。尽管面无表情显得镇定自若,但内心却如惊涛骇浪。无数问题从脑子里蹦出来,灵气从哪里来?为何整整十八年只有今日才感受到?《引气正录》里的灵气存在,是否妖也真的存在?在哪里?看着挥拳而出的右手,眼前的石桌不断的冲击着自己十八年来认定的无稽之谈。
想着在这山林梨园平静度日的王中执,抬头眼中神色繁杂,冰火交织。未知的东西总会一点一点的滋生出人心里的恐惧。少年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身后的石槛阶上默默出神,就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一呼一吸之间包涵这某种韵律,腹间的暖流一丝丝的壮大开来。
浓雾散去,阳光偶尔从白云间向下洒几缕。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丫头披着头发手中抱着一只爪子抱着尾巴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肥猫,蹑手蹑脚的向少年走去。小脸从左边探出,啪叽在少年脸上来了一个大大的亲亲,还有些许口水粘在脸上。
“哥哥,我们早上吃什么,朵朵饿了。”“哥哥,你看飞碟都饿昏过去了,往日这时候它都陪朵朵一起玩了。”“哥哥,我要吃葱花面,还有荷包蛋。”
王中执回过神来“好,快去洗脸刷牙,给朵朵加两个荷包蛋。吃完我们还得去梨园。下午带你去城里看学校。”
“那我要扎一个漂亮的丸子头。”
西边厢房里,少年熟练的烧油,打蛋,佐起盐均匀的撒上。锅里的面条逐渐柔软开来龙飞蛇舞。 一声尖叫从院里传来,慌忙丢下铲子冲了出去。面前的朵朵皱着眉头“哥哥,我们家的石桌怎么坏了。”
“额那个可能是时间久了!”
“时间久的东西就会坏掉吗?”“嗯哥哥也不知道 ,但是石桌好像就是时间久了就坏了,你们里面都化成灰了它能不坏吗?”说完一脸悻悻的瞅着小姑娘。小女孩眉头越皱越紧,难得漏出质疑的神色。“唔,那好吧。”
“嗯,哥哥在做一个更好的。”话音刚落,刚才阴云密布小脸上转瞬就挂上了肉嘟嘟可爱的笑脸。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并排坐在石槛上,高个子端着小碗,小个子捧着大碗埋头吸溜,呼,吸溜,呼,吸溜灰白相间的肉球夹在两人埋头自顾的消灭着金黄的荷包蛋,眼角余光瞅着大碗里剩下的两个蛋不由得一阵加快速度,片刻面前已空无一物还不忘舔舔爪子,抬头一脸萌态的看着大碗,喵,喵,喵。
山下梨园,书声琅琅。
“林教谕,我打算把朵朵送进城内念书。”
“嗯,出去也好,走出去了才有可能你就打算一直窝在这破山旮旯里么?”
“这样就挺好。”
“那就好好珍惜这难得的宁静时光。”话落独留少年独自在那池边出神,宁静吗?两界山王家宁静了几千年,成年礼过十年之内必进后山,可就从没见人出来过,只留下满堂的祠牌。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了这一生的结局,不难想象人生短短几十年画地为牢困在那座破山里?王中执心中有怨气吗?有!凭什么?为什么?生为界山王家,一条条祖训就好像刻印在血脉里的诅咒一样。但更多的是无奈,好像最后自己也不得不深入那人迹罕至的荒林里化成一具连块碑都没有的骸骨。如果一个人出生前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人生,沉着思考。自问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去前来?天地万物皆有灵,越是对于进化不全的物种越能体会到这种灵给自身带来的改变。先有漫山梨林,就连池里的鱼儿也在那种灵中不断的变化。王中执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感受到那种所谓的灵,眼不见,耳不听,鼻不闻。但闭上眼睛深深的调整呼吸就能体会到那种游荡在天地间的氤氲之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灵在不断的变的浓郁。书上说这叫灵感,感受自身所处环境灵气的浓郁,狂暴程度。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自己带来的不止是冲击,而是另一片天地。是否真的能远远的离开这座山,去认真的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想着回头望向那丸子头高高立起的女孩,目光无比坚定。
比同龄人稍大一些的一个小胖子站在孩童中央手舞足蹈,比比划划。依稀可以听到“朵你先去没我当大哥被人我可不管!”手却伸向那顺滑柔软的丸子头,下一刻便从可爱少女变成了可爱小仙女。“王朵朵,以后不准你在把头发盘起来,我爸说了结婚的女人才盘头发。我是老大你得听我的,还有这头发扎的是真的丑。”
“我才是老大!哼。书馨我们走,还有初二,沈愿以后没我的命令你们和彭八南说话我就和你们玩。”女孩嘟着嘴巴昂着脑袋,鼻孔对着身前有些小胖的彭八南。身后的拥护者不停的小鸡啄米。小胖子仿佛意识到现在争权夺位还不是时候,怎么也得这小丫头片子走了再慢慢策反。转脸笑眯眯的说“老大,我这不是打个比方,你去城里要是有人这样欺负你。你怎么办?不得先有点经验?我爹早上出门给我装的烧鸡还没动过,咱们一起先吃,边吃边给老大出谋划策。初二你小子还不机灵点去把鸡给拿来。”
少年一听有烧鸡,不等自家老大开口转身就跑,刚才那头如捣蒜的样子就压根没这回事。
王中执饶有兴趣远远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孩童之间的争吵有时就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而越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走过的路多了,经历的东西多了,就越发的觉得这种童真是那么的珍贵。而现实也往往就是这样我们视若珍宝的东西,别人随处可见。只能夜深人静时在回忆里找寻。
烧鸡刚摊在地上,彭八南献媚的看着朵朵“老大,竹巷的荷叶烧鸡 ,先来一个鸡腿。”王中执站在池边冲着少男少女喊了一嗓子“彭八南,”胖墩下意识的“谁叫小爷?”张头左顾右望,只待发现源头便又拽起一只鸡腿,灵活的向池边跑去。
王中执看着眼前的小胖“八南啊!朵朵这棉袄你觉得怎么样?”
彭八南一愣,眼咕噜一转“嗯,那叫一个好看,不说这款式新颖,但就耐不住一个合身。只有朵朵才配得上这白云刺绣服。”说话间手中抓着鸡腿着腿却不知向后走出多少步。
“是么?”王中执挪了挪步子,便又如惊弓之鸟向后又退出几步。
“那哪能不是!我彭八南好歹也是一口一个钉的人物。”
“嗯,你挪那边去干嘛?鸡腿不是给我吃的么?”
“执哥儿,我这不是朵朵在等我么!听完你的指示得赶紧回去,不能就等,鸡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八南啊!你知道人这一生最悲哀的事是什么吗?不是平庸,也不是碌碌无为,更不是什么情啊,爱啊的。而是到了将来的某一天突然啊就想起了某一个画面,历经无数时空依然会自己感到深深的后悔。这种后悔会伴随着每个人一生,就像一根针一样在你往后的生命里时不时的扎你一下子,做再多都弥补不了,哪怕一丝。时光只会前行。人无在少年,流水不能西。不管做什么多问自己次到底要不要这样做,如果每一次自己的答案都是相同的,那就不要迟疑,也不要害怕的勇敢去做。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错的。”
“执哥儿,你今天是”
“就像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一样,那就一定要对她好,把最好的都给她,只要她开心自己就也跟着觉得很开心,看她难受自己也遇到天大的喜事也高兴不起来啊,哪怕只是一厢情愿,但是没办法啊!自己不争气就是喜欢了,那能怎么办?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执哥儿,其实我这样也是看书里说,喜欢一个女孩就要先引起它她的注意。”
“嗯,执哥儿我也其实是看书里学来的,但是就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好这个道理才是对的,毕竟你不能以后娶个媳妇每天回家就是欺负她让她不开心吧!”
“那不能够,我肯定得把她捧手心里。就像我爹一样,我妈一晚上输几十万的麻将,我爹还说输的好,你说那得是多少只荷叶鸡啊!”
“那是败家娘们”
“额那大舅哥你是支持我喜欢朵朵么?”说着小胖子不觉捏着鸡腿调转步伐。手上还有温度的大鸡腿刚要递上去给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就猝不及防的被一只手像捉鸡一样捏住脖子。王中执和颜悦色的脸面霎时一变,一个脑掌一点不留手的就呼在头上,一点不复往日老持沉稳的样子,嘴里不停的咒骂,骂一句就冲着那圆嘟嘟的脑袋来上一巴掌。
“你刚才说什么?小爷是吧?好久没给你松皮,皮痒是吧?今天给你好好松松皮!”
“不是,执”“不是什么?那白云刺绣服丑是吧?”说完又是一德国脑掌。
“”
“丸子头难看是吧?”
“”
“是个人物是吧?”
“大舅哥是吧?就你这要胖不胖要瘦不瘦,除了吃,要本事没本事的崽子套你几句话还真就敢说喜欢我家朵朵?也不撒泡尿看看你什么操行,啊!心里没点逼数啊,啊!你也配?啊?”
彭八南顿时心如死灰,今天看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自己也是年轻啊!几句话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被他王中执忽悠过来。也就忘了他王中执在梨园这么些年这些外来的牛鬼蛇神那个不是安分守己的。断胳膊少腿的真是不差自己这几两肥肉。不过头可断血可流,逃是逃不掉了,骨气不能丢啊!
咬着牙齿扭头看着这个一分钟前还在教导人生哲理的大舅哥,下一秒就掉进现实。瞪着眼睛“我和你王中执说,你个大猪蹄子有种你就打死我,不然我回去就告诉我姐,说你在梨园无缘无故的打我。欺负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觉得自己能长本事了是吧!你本事你去欺负一个我姐试试”一番话引的园内众人纷纷肃然起敬,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他彭八南这么汉子!
“大猪蹄子是吧?无缘无故是吧?欺负小孩子是吧?”说完又是两巴掌上去。打的那叫一个响亮。“完了,王中执这狗日的今天是彻底不讲道理了。”
顿时宁静的梨园里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杀人了,林教谕,朵朵,老大杀人了,王中执这个天杀的要杀人了。”顿时一愣,说好骨气呢?坐在园中埋头猛啃荷叶鸡的几人回过头来,一脸发生了什么的懵圈状态,池中的红鲤也在浮出水面在中央吐这水泡,林教谕透过窗子看着这一幕不得摇了摇头。灵活的胖子顿时用力一缩从魔掌里挣了出去,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王中执,你个狗日的,你给老子等着。我叫我姐来不把你打成个大子我就跟你姓王。”
“不用了,我今天真的不把您彭八南打出屎来,老子就真的跟你姓彭。”说着灵气微动,游走于全身,脚尖一踢池黄豆大小的石子。十步开外回头奔跑的彭八南被如子弹出膛般的石子瞬间打在一颤一颤的屁股上落进池中惊得游鱼惊慌四窜。林学之双眼一眯,若有所思。落入水中的彭八南顺势往水里一沉,从池地抓出一把淤泥,漏出水面,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漏了出来“爹,你看出屎了,你看今天是不是就别打了。”说着还不忘从裤裆里掏出那一把淤泥,不小心碰到那瓣肿的不像话的屁股顿时又疼的龇牙咧嘴。眼角余光还瞅着岸上几个一般吃鸡一边愣神看戏的小伙伴自言自语“嗯,被大舅哥揍,不算揍,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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