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西南麓河池县西南二十里有一山岭,悬岩万仞,上多云雨,行者屡逢泥淖,故号为青泥岭,官设青泥驿,自古为商贾行人由北向南入川必经之地。
过往青泥驿的官道盘山而上,婉转曲折。时值仲夏,阴雨连绵,在雨水的浸泡与来往行人的踩踏下,道路泥泞难行。青泥驿在雨雾的浓罩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神秘。经常过往的人都知晓,雨雾天过青泥岭试比登天。
青泥岭下遥遥传来一阵人语声,落在青泥岭的官道上,显得异常突兀。只见一老一少缓步而行,脚下泥泞却并未影响两人的脚程。
青泥驿三个大字在牌坊上映入眼帘,岭上并不大,但客栈酒店一应俱全,横列在官道两侧,此刻来往的商旅都在店里歇脚,猜拳喝酒声时不时传出来,和岭上官道冷清形成强烈对比。两人并未多停留,直至官驿门口。老者四十余岁,国字脸,精神矍铄,轻手扶须,一派夫子模样。少的两道卧蚕眉,像用刀刻上的,一双深黑色的大眼睛,眼神坚定,五官精致,白净面皮,散发出几分神秘。
“清扬,今天的学习已然结束。早点回家,别让父母担心。”老者说道。
“遵命,李夫子,清扬这就赶紧回家。”说完给老者深鞠一躬。
“近来驿站经常传递吐蕃侵袭的官文,路上要多加小心。”老者说完转身进入驿站。
青泥驿西约二十余里,名叫清扬的少年在山道上疾驰而行,步履明显比常人快了不少。
一阵催马声急速传来。清扬停下了脚步,紧盯着一里外的官道。
“不好,吐蕃人又来侵扰了。”只见一支头藏乌皂突骑帽,身穿长袍,下着小口裤、足穿皮靴约五十余人的吐蕃武士马队从山道向着清扬方向疾驰而来。
吐蕃武士最近频繁来袭,肯定有异常情况。而且每次前来袭击的目标都是白沙渡,前几次烧杀抢掠,已经杀伤了不少村民,现在回村报信已然来不及了,该怎么办?吐蕃武士进入村里的画面让清扬双目渐渐红了起来。
少年已然坚决的脸上,露出了决断的神色,清扬向着山道疾驰而回。
一排石子对着前来的吐蕃武士马队急速而去,两个吐蕃武士被击中翻身落马,马匹向着清扬的方向疾驰过来,其余的吐蕃武士见状同时勒住了缰绳,马匹顿时长嘶一声,高高抬起前蹄,向着旁边斜去。
“你们这帮吐蕃狗,几次三番骚扰我大唐疆土,莫非想与我大唐开战不成?”清扬大声叱道。
为首的吐蕃武士和同伴呜呜啦啦说了一通,拿出一副画像看了看,清扬也没有听懂。少顷,两个落马的吐蕃武士与同伴共乘马匹杀将了过来。
清扬一个转身疾跃,抡起一根儿臂粗的树桩对着领队吐蕃武士一招力劈华山,吐蕃武士横刀格挡,清扬不待招式用老,树桩脱手而出,抽身反向而逃。吐蕃武士被激怒了,朝着清扬逃跑的方向扬鞭急追。
“来得好。”清扬心头有所安慰,吐蕃武士骑行过多,自己身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遂身形急跃,向着疾驰而过的两匹吐蕃武士战马掠去。
清扬跃上马背,与吐蕃武士马队相向朝着山谷深入的羊肠山道纵马而去。因熟悉地形,吐蕃武士虽奋力追赶,却也保持了百尺距离无法迫近。一行一追一逃,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片白色的雾淖遍布在眼前。
清扬在雾霭前等了片刻,待吐蕃人逼近,做了一个挑衅的姿势,即进入茫茫白雾。吐蕃武士愤怒异常,虽然对白雾有所疑虑,仍然驱马进入。
此雾泽,为终南山人尽皆知的死区,活物可入,未见其出,从无例外。多年来,已成为禁区,人迹罕至。周围知晓的猎户,都是告诫子孙,不得进入雾霭范围之内。
进入雾霭后,清扬任由马儿向前疾行。半柱香的功夫,身后的吐蕃武士叫喊声和马匹的嘶鸣声时近时远,最终归于寂静。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随即而来,清扬胯下的马匹已栽倒在地,清扬也摔在了地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良久,一阵刺痛让清扬睁开了眼睛,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眼前一片漆黑,偶尔出现一点荧光,宛如鬼火般飘忽不定,忽又消失在黑暗里。
“我这是在哪里?”清扬一阵的眩晕。他艰难地用手摸了摸四周,自己躺在一片乱石上,石头上滑腻异常,似乎长满了细细的青苔,一阵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不断传来。清扬咬了咬舌头,“看来我还没有死。”
清扬躺在石堆上,浑身骨骼好像寸寸断裂一般,异常疼痛且无法行动。他回想起来自己最后是在迷雾中跌落,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且凭感觉此处应该是一处山洞,而且是常年滴水的山洞。
既然无法行动,那暂且恢复下体力再做打算。清扬欲用李夫子教的吐纳法提气,丹田处立时剧痛。清扬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就好像一个废人。
强烈的躯体之痛刺激着他的神经,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慢慢地昏睡了过去。
清扬不知道,就在他昏睡的同时,湿滑的青苔却像活物一般疯狂生长并把他包裹了起来,半柱香的功夫,他就被裹成了蚕蛹状,青苔才停止了生长。绿色的青苔紧紧的裹着清扬,发出青翠欲滴的盎然生机,伴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裹在清扬身上的青苔化为点点清灰在滴水的冲刷下流入碎石中,而此时的清扬额头出现了一个幼苗状的绿纹,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随即消失。
清扬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慈祥的父母,梦见了儿时的伙伴,梦见了教自己读书习字的李夫子……所有的一切都在吐蕃武士的出现中变得支离破碎,离自己越来越远,快要看不到了。
“不。”清扬使劲的想要把破碎的画面抓在手里,却怎么也抓不住。
清扬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周围的景象清晰可见。自己坐在一堆坍塌的碎石上,碎石位于一个非常庞大的石厅内,周围断裂的高大石柱和石像散落了一地,好像经过了剧烈的震动形成的,从满地的藤类植物和青苔可以看出,已经有好多年没人来了。
“我的伤好了?”清扬惊诧的抬起胳膊,又摸了摸双腿站了起来。他咬了咬舌头,一阵疼痛感传来。
除了周围环境给他带来的震惊外,自己的完好无损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他所遇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清扬试着运气,没想到丹田内传来一阵阵的阻塞感,丹田气息竟然无法顺经脉运行。
可是自己明明感觉目力比以前强了好多,身体也比之前轻盈,“不管了,先看看自己在哪里。”清扬轻轻一跳,已在五丈开外。
一声轻啸从清扬的嘴里发出,少年人的天性暴露的一览无余。“这样的轻功也算是顶尖水平了吧。”清扬兴奋地向着大厅一侧的一条通廊掠去。
经过一番查探,清扬基本上摸清了大厅的构造,大厅成梅花状,由中央大厅分别通向五个方向,五个梅花瓣的位置各有一个祭坛,清扬已经探查完了四个祭坛,除了散落一地的残石断壁外,基本没有任何生机。
“剩下一个还去不去呢。”清扬略一犹豫,还是向着最后一个通道急步而去。
离祭坛越来越近,清扬的心也跳动的越来越快,前面的祭坛和他遥相呼应似的,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声音在召唤。
走到祭坛跟前,一道光亮从祭坛冲出,祭坛上出现五条各样的光圈正反转动。从光圈中传出的召唤感逐渐增强,产生出一种无法抗拒的使命感,清扬不由自主地踏入了祭坛中央的光圈。
人随即消失,光圈亦消散不见。
“我们会见面的。”清扬消失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祭坛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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