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雯拿到救命针，赶紧对准矮壮的老黑大腿一阵。虽然因为紧张打得有点偏，好歹把蒿甲醚打了进去。然后，她将青蒿素打进袋装葡萄糖液里，又将葡糖糖挂在窗边的挂钩上。之后，付雯用针扎进老黑的手背，连扎了五次都没扎进老黑的手背筋脉。
这付雯，还是经验太浅，遇到紧急情况发挥就失常。她在南方医院实习的时候，可没这么差。付雯急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或许是蒿甲醚的药效已经起了作用，老黑又苏醒了过来。看到手上五个针眼，老黑不仅没生气，还幽默地安慰付雯：“没关系，就当是猪蹄，多扎几个眼，烤得更入味！”
付雯破涕为笑，也随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终于在第六次一下扎进了手背静脉。这要是再扎不准，手背可就没地方了！
“你们中国的药很神奇，比我们巫师的药草好多了。那是什么？”感觉舒服很多得老黑亲切地问付雯。
“刚才的救命针是蒿甲醚，葡糖糖里加的是青蒿素。都是我们中国第一个诺贝尔生理医学奖获得者，屠呦呦教授发明的，治疗疟疾的高效药！在非洲，每年至少能挽救几百万非洲患者。”说起屠教授，付雯超级自豪。
“呵呵，那些药品名我听都没听过。我之前只知道，治疗疟疾要奎宁！”
“对，奎宁是能治疗疟疾。不过副作用太大，服用后会头昏、眼花、恶心、呕吐，尤其是可能引起肾衰竭。青蒿素这方面就好多了，但吃多了，对肾脏还是不好！”付雯的医学科普对老黑没什么触动，却触动了一旁听墙角的伊平川。
“什么叫对肾脏不好？”伊平川拿出华威办事处主治医生张医生临行前千叮万嘱的那瓶青蒿素口服片左看右看，记得张医生还说是一天服用一片。
“就是，可能三十多岁就可能不行了呗！”猴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行？”还是处男的伊平川吓得浑身一抖，把手中的药瓶一扔，洒得满地都是白色小药片。“打死我都不吃！”
“不吃不行！”旁边的蔡诗雅看见伊平川把非洲人眼里的救命药这么糟蹋，气得鼻窍生烟。她直接从地上捡起一片，递到伊平川的嘴边：“戈玛是疫区，只要去那里，就一定会感染疟疾原虫，只看爆不爆发而已。”
伊平川哪肯吃？先不说对肾脏好不好，关是掉在地上，就够他恶心的。
“既然派我来保护你，我就要对你的生命负责！”蔡诗雅可不管这些，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只见她用一阳指一戳伊平川的肋骨。疼得伊平川长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蔡诗雅顺势把药片丢到伊平川的嘴里，最后还捂住伊平川的嘴巴，逼得他硬吞下去。
伊平川十分恼火，但又不敢在凶悍的蔡诗雅面前发作。
这一幕，让猴头捂着嘴偷笑了好久，让付雯看得目瞪口呆，也让旁白渐渐好转的老黑笑出声来。“哈哈，你们中国人真有趣。救命都要来硬的！”
“这哪是救命，分明是想要我命！”
“哈哈，你知足吧！认识一下，我叫卡巴迦南格。”
“我叫伊平川！”
“对了，谢谢你的救命针。刚果人可不会为别人，让自己冒生命危险。”
“没什么，能救命才叫救命针，不然就是个普通药水。你就当我是活雷锋吧！”
“呵呵，对，你们中国人都喜欢当活雷锋！”
“不是吧！这你都知道。”
“我前年在中国广州军区受训半年……”
“这么巧！我就是广州人！”
“哈哈，真的巧。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缘分吧！”
就这样，伊平川和卡巴迦南格打开了话匣子，越聊越兴奋。突然，飞机的法语广播响起：“飞机即将降落，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川哥，如果活着降落，我们再接着聊！”卡巴和伊平川已经兄弟相称。
“好！”经过猴头刚才的科普，伊平川已知道刚果金国内航班的恐怖。前后左右，一听说要降落，个个都面如死灰。伊平川只要也紧闭着眼睛，双手合适，虽然没有信仰，也同样默默祈祷。伊平川甚至有种冲动，真想现在拿出纸笔，写一份遗书。不然什么都没留下，多遗憾？
可是飞机的状况，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当飞机穿过云层时，上下颠簸，那种感觉跟华润万家超市里卖的那种震动减肥机的感觉没什么分别。伊平川真担心飞机会被抖得散架。很快，伊平川知道那不是担心，那就是事实。
机翼上一块银色的铝皮真的就颠了下来，跌入云层。挖塞！这也行？飞机里一片惊呼，黑人尖叫的声音跟国内的女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声线更高。伊平川此时此刻已经脑补出自己躺在骨灰盒里，运回国的情景。幸好飞机挣扎着，在少了一块机翼的情况下，还是减慢了速度，慢慢接近了地面。
当飞机的轮胎触及地面的那一刹那，整个机舱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简直就像在阎王殿门口转了一圈，捡回一条命一样。虽然，之后飞机因为严重偏移跑道，一个左急转弯，紧跟着一个右急转弯。就像喝醉酒的公交车司机一样，但这个已经吓不倒刚果人。只要在地面上，机再怎么毁，人不亡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伊平川慢慢睁开眼睛，除了付雯抱着自己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两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猴头和蔡诗雅倒真的是习以为常。飞机停稳后，两人都平静地收拾行李。只有伊平川和付雯两个第一次坐刚果国内航班的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大家拿了行李，就该跟刚认识得卡巴道别了。
卡巴迦南格握住伊平川的手，“川哥，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使者。按照刚果的习俗，我欠你一条命，你可以随时找我，命令我做一件要命的事，我不可以拒绝！”
“卡巴，我是中国人，中国人讲究帮人不留名。我绝不会请你做要命的事！”
“好吧！随你。请记住，在刚果我永远你是朋友。”
“不！你是我兄弟！”
伊平川和卡巴都十分动情，两个人直接来了个兄弟间的拥抱。完全不顾卡巴刚刚得疟疾，付雯和蔡诗雅在一旁看得连连摇头叹气。之后的行程中，三个人都嫌弃地离伊平川远远的，仿佛靠近1里面，就多一份得疟疾得风险似的。
还是美元开道，四人顺利通过安检。华威戈玛办事处的员工预约的车将四人接上，就驶离了机场。
戈玛跟刚果首都金沙萨完全没得比。说起来戈玛好歹也是北基伍省的省会，但比广东三四线的小县城还差。出了机场，除了一条主路铺了沥青以外，其它全部是土路。路上车辆极少，摩托车都不多，最多的是一种木轮车，一眼望去，成百上千。
外观形状跟自行车很像，但全身都是木头制成，最多车轮上包裹一层橡胶。还有一点不同的是，木轮车没有齿轮、链条，无法骑行，只能滑行，遇到上坡就只能下车推。别看它落后，不管驼人驼物，它都是戈玛的主力。
戈玛的建筑也很可怜，即便在唯一的主干道上，两边大部分也只不过是石棉瓦搭成的简易房子。到处是成片的垃圾和臭水塘，卫生情况十分堪忧，这也是虐地肆虐戈玛的主要原因。伊平川一路看过去，心里瓦凉瓦凉的！
刘总真是太狡猾了！说是条件艰苦，不带这么艰苦的。伊平川以为再差也不过是广州从化那种，哪知比从化差了几百倍。
华威戈玛办公室已经在当地算顶尖豪宅了，也只不过是两层楼的一排水泥房。而且墙面老得都一片片剥落，估计还是70年代的古董。那个年代，刚果金才曾经富过一小段时间。这边的水泥实在太难得了，还得从刚果河下游运过来，因为中间隔着瀑布，后半段还得走陆路，用车用。运到伽马，一袋水泥基本上跟1盎司黄金一个价。
办公室里更惨，跟卢旺达难民营没什么区别。各种办公物品、生活物品杂乱拜访，到处是污水横流。墙上更像是十年没有擦拭，积着厚厚一层灰，有的地方还生出黑色的霉斑。这是办公室还是猪圈啊？伊平川十分恼火。条件艰苦可以理解，可是这么不讲卫生就不可原谅了！以至于戈玛办公室的员工围上来的时候，伊平川脸上都没好脸色。
“欢迎欢迎！我是戈玛办事处的运维专员陈震。这边有三个华人员工，除了我之外，是两个工程师，王工和崔工。还有11个当地员工。”
“你好！我是新的大区经理伊平川。”
“终于把领导盼来了，我们这半年真是太难了！今后的工作，由你来统筹，我们就有奔头了！我们要不要先开个会捋一捋工作？”
“陈震、王工、崔工，我们先处理好第一项工作，大扫除！”
“啊？”陈震十分不理解，新的大区经理一到，那么多迫在眉睫的工作不做，先搞什么大扫除？他哪里知道，团队作战，士气第一。在这难民营一样的办公环境里，怎么可能有士气？对环境的抗拒和对自己情绪的压制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力气，哪还有力气去思考工作？这是伊平川的师傅在第一堂管理课上教他的，他受用一生。
刚来的伊平川四人，戈玛原来的三人，再加上11个本地员工，忙活了一个下午，办公室终于有了点样子。虽然还是破旧，但已经变得比较整洁。猴头甚至忍不住诗兴大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水不在深，屋不在新，有龙则灵……”
“打住！别猪八戒戴眼镜——冒充大学生了。顺序都念反了！”伊平川和猴头一番打趣之后，大家都心情大好。
“好！第二项工作，我们一起去搓一顿，打打牙祭。陈震，戈玛最好的餐馆在哪里？钱不是问题，总部有特批费用。”
“啊？我……这……没有啊？”
“好歹一大城市，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只有当地食物和印度食物。我们都吃不惯啊！而且卫生条件很差！”
“那你们平时想改善伙食，怎么办？”
“要么请同事空运一箱康师傅方便面，要么自己买只鸡回来自己做？”
“什么？方便面也算改善伙食？”这下，连来刚果两年半的猴头都不适应了。
“康师傅有款叫【满汉全席】的面就很好啊！里面牛肉超级大，一碗要108块了……”
这陈震真是没见过世面，伊平川懒得听他扯，直接打断了他。“行了行了！就自己买菜自己做，但我要求买最好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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