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潮水已退，只有没过脚面的海水来回冲刷着海滩。
张本初把昨晚打到的那条龙纹鱼从窝棚底下拖了出来，关好鱼骨栅栏门，还挂上了一个横幅，上书：生人勿近，小心机关。
“哥，我琢磨很久了，机关到底是什么啊！”鲁小班挠着头问。
“兵不厌诈。”
虽然说白天会有岛上的警卫出来巡逻，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鱼骨栅栏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拦住。
稍微有点心机的人就会知道，白天他们可都不在家。鲁小班要去学堂上课，张本初不是出海打鱼，就是去城根底下寻交易，有时候还会去鲁小班的学堂边上偷听。所以，白天这段时间，他们的窝棚就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最值钱的家当就是那条小船了，还有那柄小浆和那根长铁枪，这些东西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全都藏在了窝棚下面。能随身带的就是装水的瓶子，还有割鱼翅用的那把短刀。
至于机关，确实没有，就是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不只是对张本初自己有心理安慰，对那些想偷东西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真要是有人想偷东西，那鱼骨栅栏根本就拦不住。不过小船、小浆和铁枪上都有张本初做的记号，你偷可以，但是你别拿出来，别让张本初发现，否则——等死！
谁也不想为了屁大点家当送了命。
有了那张横幅，也就给了大家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我不是怕张本初啊，我只是怕那里有机关。
“哥，兵不厌诈是什么意思啊？”鲁小班扑棱着双眼皮，一副虚心求学的样子。
“一会到了学堂，你问问李先生。”
“哦。”鲁小班其实不想上学，他想跟张本初学捕鱼。但是他不敢再说了，因为说出来，只会迎来张本初的一顿臭骂式的教育。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张本初也不知道从来听来这么一句话，虽然他也不知道“科学技术”是什么，但总觉得好有道理，于是便以此来教育鲁小班，要求他好好学习。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沙滩上，张本初提着鱼头，鲁小班拖着鱼尾。
鲁小班个小，说是跟张本初一块抬鱼，其实他也就拖起了个尾巴，大部分重量还是落在了张本初身上。
两个人就这样踩着沙滩往城墙的方向走去。
高高的城墙抬眼可见，把两个世界隔离开来。
有的时候，张本初也很向往城墙里面的生活，听说那里治安好，夜不闭户。不求生活条件有多好，至少可以让鲁小班少受些苦，还能上个好学校，跟岛上的漂亮姑娘交朋友……
但是张本初心里清楚，阶级压迫永远不会消失，他们永远也不会有进岛生存的权力，到哪个岛都是一样。所以张本初总会这样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一座监狱而已，还是在海上捕鱼逍遥自在。
只是，苦了鲁小班。
两个人拖鱼的身影很快被渔人们发现，有人远远的跟他们打个招呼，有人在背地里窃窃私语。
“呦，本初又抓到鱼啦？真厉害！”
“天哪，张本初又抓到鱼了！”
“那是龙纹鱼吧？听说特别好吃。”
“活这么大，我都没吃过呢。”
“那么大一条啊！要发财了！”
“那个二百五命怎么这么好？他凭什么跟着张本初？”
“嘘，小声点，别让张本初听见，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可这些靠海的渔人们，却很少能正经的吃顿鱼肉，更别提这种绝顶美味的龙纹鱼了。说不羡慕张本初，那是假的。他们甚至有点冲上去打劫的冲动，哪怕只抢到一口肉也是够了。
但是没人敢动。
倒不是因为大白天的有巡警，被抓到也不过是做几天牢而已。
他们是怕张本初腰里的那把短刀。虽然张本初不可能对付得了一群人，但是谁先冲上来谁先死，没人愿意当那个冤大头。
“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服你，但是你可以让他们都怕你。”张本初经常这样教育鲁小班。
张本初和鲁小班拖着龙纹鱼，直奔城墙跟下的杂货铺。这龙纹鱼只能卖给岛上的人，渔村里的人是不可能买的起的。而杂货铺的老孙头向来都能找到岛上的关系，把鱼卖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哎呦。”
老孙头看见那条龙纹鱼，老远就堆着笑跑了出来，从鲁小班手里接过鱼尾，和张本初一块把鱼抬进了杂货铺。
老孙头大概四十多岁，留着一把山羊胡，差不多和张本初一样高，只是体型比张本初大了一圈。两人抬鱼的身影一对比，张本初明显显得很瘦弱。
但是只有抬过鱼的才知道，鱼头那边的才是最重的，张本初的力气一点都不比老孙头的小，更何况张本初这是一路抬过来的。
“这鱼翅，我猜是割下来留给小班了吧？”老孙头笑着说。
张本初没答话。
在老孙头的印象里，鲁小班一样是个二百五，可他不敢当着张本初的面说，不然他就甭想做这龙纹鱼的买卖了。
这龙纹鱼可是新鲜货，一般人可打不着。平时岛上有足够的食物供给，大船也不是经常出海，就算出了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打到龙纹鱼，还得冒着被狼鲨袭击的风险，得不偿失。所以，岛上对龙纹鱼的需求其实还蛮高的。
老孙头赶上这么一票，好好的赚上一笔能顶他半个月的收入，说不定岛上的贵人一高兴，又给他介绍点别的大买卖。这心里美的，简直不要不要的。
老孙头又说：“小班正在长身体，吃点鱼翅补补也是应该的，嗯，挺好。”
“嘿嘿嘿。”鲁小班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嘭～
龙纹鱼上称，62斤7两。
“行啊，本初，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龙纹鱼了。”老孙头说着，使劲搓了搓手。
“什么价？”张本初平静的问了一句，他看的出来，这老孙头又要宰他一笔。不过没关系，他有心理准备。
毕竟大家能在这狗日的世道活下去，都不容易，老孙头也不容易。该宰就宰吧，别太狠就行。
“今天的行情是125一斤。”老孙头说着已经进了柜台内测，手指飞快的在算盘上跳起舞来：“62斤7两，一共是……7837块5毛。”
没等张本初开口，一旁的鲁小班瞪着两个无辜的大眼睛，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孙叔，都是老朋友了，给凑个整吧。”
“嘿呦，你这个毛头小子，这不挺聪明的嘛！”老孙头隔着柜台摸了摸鲁小班的头，扭头又问张本初：“本初啊，你看怎么样？”
老孙头知道鲁小班做不了主，这事还是得听张本初的。问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他的美梦了。
张本初叹口气：“哎，行吧，那就听小班的，凑个整吧，15000。”
噗～咳咳～
老孙头刚才那口茶差点呛了嗓子眼，全都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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