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哪?”拐出了繁华的街区,白关月终于问。
看似轮椅的握把在白关月手中握着,然而一路上却是解一麟掌控着方向。
“……假如你相信我的话。”
“先生”依旧眯着他的一只义眼、半杯威士忌泡了一块冰,随男人手腕轻轻摇动,冰块滑过玻璃,发出细碎清亮的声响。他盯着监视屏抿上一口,前一秒还在画面中的二人竟凭空消失了。他嘴角带笑,身体前倾。放下酒杯,两手缓缓抬至半空,指尖轻拍手心。“精彩。”
“到了。”
这大概算是地下室吧。水声滴滴答答,却又不见其踪影,四周漆黑,白关月花了片刻才使眼睛能够完全适应,目光便完全被这间“屋子”的罗列吸引,着迷般走向那扇并不透光的窗子,指尖附上,神经传来那玻璃的沁心冰凉。白关月此刻完全沉静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有些恍惚,她的呼吸终于真正均匀。“嘀——嗒——嘀——嗒……”白关月侧耳听着那水声,越发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那种静谧、深沉、使人镇静的、难以言表的气味,是药物、是海水、是……她说不上来——如此熟悉——正是解一麟身上的味道。忽然,从那扇窗的边角滤进一束微光,那光莹莹的,细碎、温柔,轮转这、轻轻照着房中的某些角落,将空间剪成光影、片段,压扁成一帧帧分镜头。
白关月正出神,本该待在轮椅上的解一麟早不知怎么端着玻璃杯子,近了白关月的身。
“嘿。”
白关月惊醒似的,有些卡顿、木讷地回转身来,轻嗯一声答应着,目光依然飘忽,小脸倒轻轻抬起,直至视线可以落在解一麟的瞳眸中。
杯中是汽水,在杯子递到白月关手时,冰块叮铃,清脆悦耳。白关月因这声响和指尖冰凉终于回过神来。
“你的腿……”
“小伤。”解一麟扭扭脖子,活动活动被军犬咬伤的左臂,若无其事地,也走到玻璃窗边。
白关月双手握着那杯子,无所适从,喝了一口。橘子的芬芳香甜顷刻充斥口鼻,气泡在舌尖活跃地舞动以至于有些刺痛。她轻轻将那杯子顿在了手边的桌面上,目光随之,撞见这么一个锈迹斑驳的铁盒。她本无意冒犯,只是好奇,便将那盖子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几个弹球、弹珠,仅有的几许光线透过,流光溢彩。解一麟侧目,白关月立马将其盖上了,若无其事地捧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口橘子汽水。
解一麟走近,亲手打开了那铁盒。奇怪了,他应该看不到的啊……白关月轻轻皱皱眉头,微微撇撇嘴。其实就连白关月这微小的表情也被解一麟捕捉在了眼里。怎么说呢……有点可爱。解一麟没忍住笑了一声,又连忙掩饰笑意,压低声音道“这个给你。”“啊?”没等白关月反应,解一麟已将那颗深蓝、棱面的弹球随意地扔进了白关月胸前的口袋。
白关月是要说点什么的,可是在“啊?”的疑问后,只觉得由舌尖至舌根已完全麻木,大脑持续呆滞。
由空间剪成光影、片段,一帧帧的分镜头中,女孩甜美、轻薄,蔷薇花瓣般柔软的唇靠近着、靠近着,发丝携带的清香愈发、愈发浓郁,轻盈柔软的躯体逐渐逐渐降落。解一麟的臂弯稳稳环抱住她,肩膀架住她小巧的下巴,任她温热的半脸贴合着他的脖颈。白关月清冷的瞳眸已被被守护的翅翼覆盖。解一麟手指穿过月的发丝,温暖的手掌附上她的头。
一定是昨晚的梦艰苦而漫长。被窝里,白关月揉揉仍略微酸涩的眼睛,在床上静躺了半刻,感觉疲惫大抵消失,才悠哉地起了床,使劲伸了个懒腰。无意看到时钟的表盘,轻叹口气,依然是懒洋洋的,踏着步子,往盥洗间去。“嘶————”数分钟后,楼梯间传来了白关月鞋底与楼梯扶手的摩擦声。转角处,白关月一个急刹,稳站住脚根,“嗯…”只见前面一位老大爷,杵了支拐,扶着把手,步步摸索着,小心翼翼。
她于是放低重心,直接起跳,极轻松地降落在了下一层,相对的楼梯拐角处。再一跳、再一跳、落地,走出了单元门,风一般从马路这头吹到对面,留给路上司机们白日见鬼的印象,踏着上课铃的旋律堂而皇之地从三楼教室后窗无声登场,忍者般绕到座位边上,和行礼完毕的同学们同时入座,鬼魂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而教室最右后角的解一麟却似乎能够通灵,意味深长向其背影投来笑意,抬手关上了那一道窗。
然而,对醒来的白关月来说,一切似乎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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