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丰收的季节,夕阳斜照在麦田中,波光粼粼的样子。草垛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叼着卷烟靠在那儿,像是劳碌后正在休息,缓缓从口袋中摸出了火柴,一下,两下,三下,火柴似乎是被汗水浸得受了潮,好不容易才冒出了一缕轻烟,伴随着淡淡的味,燃起了一丝火苗,摇曳着,随时可能熄灭的样子。男人眯着眼睛将其靠近烟头,吸了一口,随着一口烟圈,露出了满足与欣慰的表情,不知是为了丰收的喜悦,还是为了劳作后的这一口销魂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不远处有个穿着布衣的小男孩,追着田野中的野兔欢快得跑着,可是,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追的上野兔呢?而且麦田中的坑坑洼洼,果然,小男孩的身子突然消失了,≈ot;哎呦≈ot;得一声。
男人只是吸着烟,静静得看着远方,像是走了神,并没有什么动作。
过了一小会儿,似乎感觉这一跤以后肯定就抓不到小兔子了,小男孩慢慢得爬了起来,呲牙咧嘴的样子,像是很疼一样。伸出双手看了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望向草垛旁,发现男人依旧在那抽着烟,一缕缕白烟,像个烟囱一样。
≈ot;七爷,都出血了,好疼。≈ot;小男孩一瘸一瘸得向男人走去,嘴里嘟囔着,像是在寻求安慰。
≈ot;男子汉唧唧歪歪的像什么样子!≈ot;男人弹了弹烟头,看着小男孩的身影,不满得说道。
似乎是感觉男人要发脾气了,小男孩乖乖闭起了嘴,不敢再说话。七爷的脾气一向不算好,虽然没有打过他,但当初耍脾气不吃饭的时候被整整饿了一天的感觉,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待小男孩走到他身旁,七爷才仔细得从下到上得看了一遍,≈ot;瞧你脸上抹的,跟个泥猴一样,就腿上蹭破了层皮,又喊又叫的干什么?丢人不?≈ot;男孩不知是委屈还是不敢接话,只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的样子。
≈ot;以后再这样≈ot;似乎是还没教训够,七爷正准备继续训斥,突然不再说下去,看着男孩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小男孩依旧不说话,只是那样站着,像是站一天也不会累的样子。
七爷愣了一会儿,扭过头,将卷烟最后的一段猛吸了一口,像是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随后将其弹了出去,一点带着火星的烟头落在了稻田地附近的小水沟中。如果还有别人在这肯定会很吃惊,轻飘飘又随时可以散架的烟头是如何飞出十几米远的。
≈ot;走吧,回家吃饭。≈ot;看天色不早了,七爷一手撑着地面,很吃力得站了起来,自顾自得向远处的村庄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小男孩见七爷已走出挺远,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七爷走的不快,步伐沉稳,但却一晃一晃的,原来他是个跛子。见小男孩跟了上来,七爷并未回头,≈ot;怎么?不疼了啊?≈ot;,被七爷这么一问,男孩才发觉,似乎没多疼了,就≈ot;嗯≈ot;了一声,也没再多说话。他膝盖处那层原本有些渗血的皮却像没出现过一样,完好如初。
男孩紧紧得跟在后面,但往往七爷走一步,他就要迈两步才能跟得上,幸好七爷走的并不快。
≈ot;小隐啊,今年是不是快六岁了啊?≈ot;七爷改变了一向冷漠的口气,有些和蔼的问。
≈ot;嗯,五岁半了,过年就六岁了。≈ot;叫小隐的男孩有些疑惑七爷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自己的年龄。
≈ot;六年了,唉,过的真快啊,老咯。≈ot;七爷感慨道。
≈ot;七爷你连白头发都没有,哪里老了啊?≈ot;小隐笑呵呵的问。
≈ot;小隐啊,跌倒疼不疼?≈ot;
≈ot;疼啊,当然疼了≈ot;似乎感觉自己有点夸张过度了,小隐不太好意思得挠挠头,≈ot;其实也还好,没那么疼。≈ot;
≈ot;疼就对了,疼才能让你记得在那里跌倒过,才能让你努力学习如何不跌倒。≈ot;
本以为七爷还会安慰自己两句,小隐≈ot;哼≈ot;了一声,又不再说话。
≈ot;小时候跌倒了还可以爬起来,等长大以后跌倒了,爬起来可就难咯。≈ot;也不管小隐听不听的懂,七爷继续问:≈ot;想不想追上那只兔子?≈ot;
≈ot;想,当然想了,七爷有法子让我追上那只兔子吗?快教我,快教我。≈ot;一聊到这个话题,小隐来了精神。
≈ot;凡是想要得到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你可懂得?≈ot;七爷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还不及自己腰部的小隐,眼里有一丝犹豫,又有一丝询问。
≈ot;应该懂得吧≈ot;小隐看到这么认真的七爷,一时间有点犹豫,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懂得还是不懂的。
≈ot;那好,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男子汉,可得一眼九鼎。≈ot;七爷点了点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接着转过身去,一晃一晃得继续往回走,身形看似不稳,但左右晃动的幅度分毫不差,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
≈ot;七爷,我爸妈什么时候会来看我?≈ot;小隐忙跟了上去,小声问。
≈ot;等你长大了,他们就会来的。≈ot;
≈ot;那要到几岁才算长大呢?≈ot;
≈ot;长高了,长壮了自然就长大了。≈ot;
≈ot;真哒,那我要快快长大!七爷,我爸妈长啥样啊?万一他们回来认不出我了,我也认不出他们可咋办啊?≈ot;
≈ot;他们认得我就好了≈ot;,七爷脑海中浮现出了两张面孔,顿了一下淡淡的说。
小隐见七爷似乎心情突然不好了,也不再问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
≈ot;七爷,你有六个哥哥姐姐吗?≈ot;
≈ot;没有。≈ot;
≈ot;那你怎么会叫七爷呢?≈ot;
≈ot;小隐,你会隐身吗?≈ot;七爷笑问。
≈ot;不会啊,哦,我明白了。那七爷,你走路为什么左右摇摆呢?≈ot;小隐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得发问。
≈ot;路不平,心不平,脚也不平。≈ot;七爷感慨道。
小隐不明白七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路还算挺平的,比田地里坑坑洼洼的强多了。≈ot;七爷,我能学会抓兔子吗?≈ot;少年的心终究还是放在了玩耍上。
≈ot;能的,但是……要学挺久的吧。≈ot;七爷想了想说道。
≈ot;七爷,你能不能抓到兔子啊?怎么没见你抓过呢?≈ot;
≈ot;七爷,你说你不是我的爷爷,那你和我爸妈是什么关系啊?≈ot;
≈ot;七爷,你为什么没有老婆啊?我看村里像你这个年龄的都有老婆了。≈ot;
≈ot;七爷……≈ot;
夕阳下,二人渐行渐远,一个正当壮年的跛脚汉子,一个将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淳朴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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