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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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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六甲现则鬼神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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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一少年背着布包前行,至一松树旁靠树歇息,默然回望来时路,心中不由念出此段《醉翁亭记》来。此段乃欧阳修访琅琊山时,见早晚山间风景变换优美而写。不过此时当近傍晚,只见云归而岩穴暝,难见夫日出而林霏开。加之本日乌云密布,风萧欲雨,山间昏暗,前路茫茫,回路飘忽难寻。

    少年一脸愁云,坐于石上,满腹心事。此人名叫张云琪,十七年纪,身材修长高大宛如夜空中划过深空的流星强健有力,黑亮的秀发显得格外精神,洁白的皮肤如清幽流淌小河般的自然,清秀脸容上的五官十分的匀称俊俏,一切看上去都是刚刚好,虽是一身整洁的布衣也能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威严,手握一柄长剑。背上的布包厚重屯实,实是出远门的行头,不过看脸色清润气息不急,并未走得多远的路途。

    他望着远处山间浓雾,新生感伤。原是一个时辰前,父亲匆匆赶回家中,十万火急地收拾了个行囊,便将他赶出家门。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暂时不会回来很难有机会去祭母,要他先赶去杭州祭母,随后就会赶来与他汇合。

    他追问缘由,父亲什么也没说,一个劲的将他往外赶。再追问到底要去那里时,父亲直接破口便是一顿大骂。看父亲慌张的神情和怒火熊熊的眼睛,不敢再问。一路行至此地,越走越觉得父亲的反常难以理解。父亲极少会责骂他,更不会对他如此毫无耐心的破口大骂。加之父亲平日里沉着冷静,谨言慎行,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人如此惊慌失措。

    论他如何思索,均毫无收获,只念父亲自有道理。一路走来心情沉闷,步伐恍惚,脑海之中一片迷惘。

    他轻轻拍了拍胸口,知道是因为自己一时想不出父亲出了是什么事才会如此心烦意乱,这轻轻一拍顺畅了不少。起身伸展了手脚,扭了扭头,深呼一气,握紧长剑,起步继续前行。

    虽然勉强前行,但心中那份对父亲失态的沉甸甸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甚至有多次往回转的冲动,却又犹豫不决。

    不知如此纠结的走了多久,几步沙沙破风声窜入脑海。猛然回神,环视四周位于一坡腰,往下看去见十几个幽魂般的黑影在林间飞串,追赶着一个青衫男子。

    此地稍远,难看得清楚两方人的身着脸容,看青衫男子良仓之态必已受伤在先。

    张云琪顺着此些人追逐方向,往前追赶去。起身一纵轻盈如烟,不时间便已追上,却也不敢靠的太近。

    方刻之间追逐之声骤停,他靠一树丛间望去,黑衣人已将青衫男子堵住。青衫男子手握一柄长剑,二十出头,脸容清秀,衣着打扮是一个道教中人。

    再看清黑衣人打扮,不由大吃一惊。此些黑衣人从头到脚皆是一身黑衣,头顶黑尖冒,只漏的两只眼睛的空隙,手握黑铁链抓钩,胸前带着一枚圆形六边形骷髅头,好似地狱幽魂般,正是六甲门土司司徒,人称墨衣人。沉浸在脑海里的那暮断肠往事如昨日再现,心中暗藏愤怒猛然而起。

    五年前的一夜,一阵急促的呐喊声将他从沉梦中惊醒。父亲边叫推他起床穿衣,边收拾几样行囊,不待他穿整齐衣服便提着他跳出了房门,似乎跟今日的表情一模一样。母亲已在马上等候,父亲将他抛上母亲的马背,上了另一匹马,三人飞速驶出府邸往苏州城东门飞奔。惊魂未定的他还在扣着衣服扣扭便听到身后嘈杂的马蹄声、喊杀身,转头望去一片鬼魅魍魉般的墨衣人飞追而来,家已倒塌在一片火海之中。定过神来,已出城门之外,却觉背心暖凉湿透,举手看来才知一身是血,在望向母亲,母亲紧紧抱着他,使劲鞭策马匹,微微笑容之中却是如此的淡白悲凉,一根黑铁抓钩已刺透母亲胸口。哗啦一声,母亲被铁链抓着往后坠落,却将他稳稳地按在马背之上。他跳落马去,砍断铁链,他抱着母亲大哭。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让全身颤抖哆嗦,这可能是与母亲的最后诀别。父亲紧跟在后,舞者剑招挡着后方抛射而来的弓箭和抓钩,看到此情时大喊一声,弃马杀向众人。母亲一句微弱的声音“好好活着!”之后,任他如何呐喊再也没有听到母亲的回答。再看到父亲时,全身血迹淋漓,身后倒满了黑丫一片墨衣人,胸前就带着骷髅头胸章。父亲抱着母亲跃上马匹,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跑了一天一夜到了杭州,才将母亲火化。后又辗转金华、景德镇、九江、鄂州、安庆、铜陵等十几个城市,跑了半个北宋国,绕了一大圈,等再回到苏州时已过两年。他们没有在苏州城留下来,因为母亲身前曾跟父亲说过,想去太湖边安静的生活一辈子,所以父亲背着母亲的骨灰绕了一大圈正是要将母亲骨灰安葬在太湖旁。转而来到了阜阳外隐居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猛然回首间,眼前这些一模一样的墨衣人,勾起心头的怒火一燃冲天,但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几年间,父亲不仅一次告诫他,如果遇到这些人,千万要忍,不然就会功亏一篑。亲眼母亲世故和五年的逃亡,他自然深知父亲此话之意。

    这一年是公元1119年,北宋宣和二年,北宋社会混乱不堪,奸臣当道。与他国是割地求和苟且偷生,于国内则是于蔡京、童贯、梁师成三大集团乱朝纲控社稷、杀逆人除异己、搜刮钱财欺压百姓,官不像官、贼不像贼,整个国家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梁师成深得宋徽宗赵佶的庞信,官至检校太殿,能伪造圣旨控制天地,贪污受贿,卖官鬻职无恶不作,人称“隐相”。

    宋微宗崇信道法,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封玉真教主林灵素为金门羽客,令玉真教统管天下道法。为了进一步取得皇帝崇信,梁师成建立了六甲门广招奇人异士,并让郭京掌管六甲门。六甲门在郭京的带领下和梁师成的支持下,势力迅速扩大,门徒众多,道徒超过玉真教,自称为道法正中,与玉真教的对抗也越来越激烈。

    郭京自称天地圣君,会通天大法《大天法》,为六甲门之首,下设天神殿和地冥殿,天神殿主称为六甲神君为六甲门二首,地冥殿主称为五行神君为并列六甲门二首,传闻两人武功登峰造极深不可测。又设金木水火土五司管理天下道徒,各司专攻不同,身形武器也各不相同,各司司主均是武功高深之士并列六甲门三首。但五司的门徒都会带着骷髅头胸罩,统一的称为六甲神兵。

    六甲门表面上是冠冕堂皇的道教正中,背地里却是梁师成除去异己、搜刮钱财、控制社稷的机器。亦有歌谣“骷髅章,六甲现。神兵至,鬼神泣。不令者,阎罗殿。莫不同,天下一。”

    张云琪眼前的这些墨衣人便是六甲门土司门的门徒,身着一致,专攻《幽雾冥法》,武器为铁链抓钩。

    他想离开,逃避六甲门的视野,但身后的打斗声却拉回了他的脚步。

    十几个墨衣人正围攻青衫男子,虽不说武功多么高深,招式却是灵活怪异,身形快若幽灵,一时间便将男子困住。青衫男子并非庸碌之人,招式灵活内力不凡,但受伤在先虽打翻了七八人,已难敌车轮之勇。

    再过几招,男子已被打倒在地,两柄抓钩趁其倒地飞射而至,男子已无招架之力。

    张云琪那份仇恨压抑许久,眼前之事如昨日再现,长剑以难抑制。剑已出鞘,身已腾起,劈开两柄抓钩。旋身一扫,剑光一闪,已将两个墨衣人扫飞在地。随后一掌击地翻身往后翻出,身子掠过后方刺来的两柄抓钩,一剑横扫。剑气过颈,头首应声落地。

    看着长剑上鲜红的血迹,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之畅快。两柄抓钩已至胸前,他仰身反弹,剑出手扫向那两人小腿,往前梭了出去。那两人小腿被剑扫断,哗啦倒地。另外两人早已腾起,在张云琪稳身时,持抓钩由上而下狠扎下来。

    张云琪越杀越痛快,前梭招式不老,一脚蹬地往上弹起,翻身掠过两人头顶,两剑之下,将两人劈翻在地。

    他此剑落地,望着倒地的墨衣人尸首有种无比畅快的成就感,却也夹杂着一种无比的恐惧感。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面对青衫男子的谢意他没有感到一丝的自豪,也许此手一出,命运就将完全不同。

    五年来的东躲西藏,为的就是躲避六甲门的追杀。父亲不止一刻的提醒他,不可为一时之气而将自己置于死地,如果想要完成心中大事就必须得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他们五年来无一刻不是小心翼翼,如今的见死一救,前路在无可知。

    “少侠……”

    张云琪回过神来,连忙道“快走、快走……”

    “人生如戏泪如玉,遥看迷云不知雾。千山万水路如梭,前路何处不可知。凡尘俗世多蹉跎,古来圣贤难自载。愁思如海意如麻,可敢洁身叹古今?”一个阴声悠长的声音将此诗飘荡在林间,如同从地狱传出来的气息一般让人寒颤难立。

    这首诗名叫《仕途》,是张云琪的父亲所写,挂在张家正厅右首边。张云琪听到此诗,如回断肠昨日,满血淋漓的母亲如在胸前,这是他最后一夜睡前,母亲给他念得最后一首诗,那心中怒火无可压制,怒吼道“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吼声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声音,只听得几声阴冷的呵呵声。想声音处望去,只见一片深朔的密林,猛然回头一个全身头顶黑色高帽的黑衣男子早立于身后。

    此人听其声音观其身形就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黑衣,头顶戴着尖尖的黒帽,身子消瘦如材,双手托着长长的铁链抓钩。那黑暗幽荡的着装、那阴冷幽肠的声音,好似地狱使者黑无常无二。

    张云琪心中的怒火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剑尖直指,道“是人是鬼,报上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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