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家属院是以前一个国有纺织厂的家属院,工厂倒闭后,父母都成了下岗工人,在家属院买了两间平房,一直住到现在。自从工厂倒闭后,一部分人就搬走了,像我们家的这种没钱买楼房就住在家属院的也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人一些退休的爷爷奶奶,再就是一些租房子的人,我们这个家属院离县里的高中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所以有些人来这里租房子陪读。
我说的这个老太太,我们都叫她金奶奶,她是厂里的退休职工,她对孩子们很好。每个周六我们这一群孩子在家属院的大小胡同里穿梭打闹,她有时候会给我们吃的,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是瓜子,但她有一点,不让我们进去她家的院子,但我们不在乎,只要有吃的就行。
说她怪的,不是我们孩子,而且大人。金奶奶很瘦,个子很高,她留着短发,她虽然六十岁了,但走起路来又快又稳,她说话声音又轻又细,好像她说话从来不用力气。她住的房子是工厂里的房子,每个月只收她很少的租金,她从来不欢迎别人去她家做客,即使那些天天和她一起早晚遛弯的老姐妹她也从不邀请,当然她也很少去别人家,据说她家里打扫的很干净。她虽然年纪很大,但她没有结过婚,所以她没有子女,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偶尔有老家的侄子来看看她。听大人们说,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有未婚夫,但未婚夫在外出打工后,和别人在一起了,为此她绝望过,也做过傻事。她那时候起她就是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好些人给她介绍对象,无论对方条件多么好,她都不同意,老了以后也有人给她介绍退休的老干部做晚伴儿,她也直接拒绝。慢慢地,大家就不给她介绍了,她也就自己一个人了。
当她快要七十岁的时候,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和一起出去遛弯的老姐妹说,她要去县医院后面的养老院里住了,叫大家以后不用来叫她了。于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们一群孩子看见她正拿着一个行李袋向北边走去。以后的几年间,确实没有见过她。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晚上和父母去离家不远的敬老院里散步,看到母亲和一个老太太说话,过后我一问,才知道那就是金奶奶,她确实已经老了,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走路也不像以前那样轻快了,但感觉比以前开朗了,因为母亲说这是金奶奶主动和她打招呼的。
在别人看来,金奶奶这一生都不幸,孤身一人,没有子女可以依靠。或者是她执拗的脾气,因为生气未婚夫的做法而不结婚;也许是因为她心里一直记着她的未婚夫的好,所以一直等着她的未婚夫回来。但我觉得她这一生是值得的,不悔的,至少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她或许是没有找到自己心里的人不愿将就呢?谁又知道她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曾经怎样温暖过她的心呢?至少她曾经爱过,值得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