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勒本星带来的那其余19个孩子，怎样了？”
“无一生还。”似乎这是徐光年早就预料到的，“有战争总会有牺牲，他们虽是孤儿，也是自愿接受基因改良的勇士，他们也相信为了这颗星的未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放哪门子清新脱俗的狗屁呢！他们要死也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19个生命就这样逝去，卡戎的心猛然刺痛，“而不是死在他们所信赖的神的手中！”
徐光年长长地叹了一声：“pto小姐，将那些改良过的最完美的基因移植到他们的身体，可身体也需要适应那些改良过的基因，如果旧的基因承受不了这些改良，就会产生急性排斥，而现在还没有一种药可以抵抗这种排斥。”
“所以你还要接着在她的身上实验？”
“那19个孩子承受不了的，她能，她是唯一活下来的。”
她从碎发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
“我不允许，你再伤害她。”
她没有动手，尽管她想揍他。但他比她的父亲还要年长，她忍住了。那个孩子，卡戎护她的心意已决，倔强地站在屋外，冷若冰霜。
终于，是徐光年妥协了。
卡戎家的空中花园。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地球，江灼站在花丛里，真是美好啊，有花香，还有，光明。取之不尽的光明。
“勒本星，是什么样子的？”不知何时，卡戎已经站在了江灼的身后，望着她凝神的背影。
卡戎的祖先，是那个驾着战斗机一个人炸了奥尔特的英雄，英雄的血液经过一代代先人身上的流淌、传承，每一代都是战士，每一代都有着最优秀的基因，每个人都在守护地球和勒本，而到她这辈，却连勒本星长什么样都不晓得呢。
“我长这么大，从未去过。”
“勒本，是地球孕育的，和它一样的美丽，有重叠的高山，蜿蜒的河流，广阔的草原，也可以看见波澜壮阔的大海，和广袤无垠的宇宙。”
阳光在江灼酒红的刘海上踱下一层光，闪亮的眸子里，仿若跳动着星辰和大海。可是下一秒，她的眼神黯淡下来，话锋一转：“可是，我挺怕，怕周围星系的虎视眈眈，怕战争的一触即发，我不想让勒本星被毁掉，当徐博士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决定，我要守护勒本，我想守护它。”
卡戎的记忆里，浮现的依旧是她趴在自己肩头喊痛的样子，那样柔弱的承受基因改良带给她的痛苦，“所以你离开勒本，把希望寄托在徐光年身上？可如若改良失败，你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江灼没有犹豫，可后来，还是歪着脑袋挤出一抹笑容，很诚实的，“虽然真的难以承受。”
卡戎似乎很多年都没有遇到，一个笑起来让她感到真挚和善良的人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真正的美丽不是来自青春的容颜，而是绽放的心灵。
她的亲人一个个为了这两颗星而献出生命，身在这样的家庭，那么多的荣耀，那么多的使命，战士的后代，多么苍凉的光荣。可谁又知道，她从不向往什么荣耀，也从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她从来都只想像一个普通孩子那般。而今，无休止的战争，人们只能在战争的间隙里生存。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从没觉得这个星球的美好，在她看来，入眼尽是荒芜，满目皆是苍凉罢了。而江灼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
江灼不是什么战士的后代，也没有最优秀的超级基因，可她有自己的信仰，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卡戎带江灼坐在自家的天台上饮酒。酒是从家里的酒窖搬出来的，天台高得也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得到星星。
超级基因再好，也没有稀释酒精的功能，卡戎几杯下肚，便喝得脸红红，露出些微的醉态来。
晚风轻漾，带着花园里顺着风飘来的花香，江灼托着腮，一本正经：“你有这么好的基因，又是战士的后代，为什么，你不愿意守护地球…”她顿了顿，“和勒本？”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啊。”卡戎醉眼朦胧，“pto家族，已经为了这两颗星球付出太多了，我不想，走他们走过的路。我父亲去世以后，我就将自己置身事外，就让pto家族的使命终结在我身上吧。”
江灼认真地凝视着她的侧脸，45度角仰望天空，带着一点点忧郁，而这种忧郁同她身上穿着的黑色蕾丝格格不入。
“我不想拥有超级基因，也不想做什么战士的后代，我有权选择我自己的路，我不愿意做我不想做的事，有错么？”
她根本不像一个活了几十岁的成年人，反倒像是一个叛逆期的孩子。
“你是这么想的。”江灼仰望天空，轻轻抬起手臂，手指向天边那颗星，卡戎双眼朦胧地望着那星球闪耀着淡蓝色的光，“那里，是我的家。从地球看，很美吧。可是，”她放下手臂：“大战如果爆发，那些美丽的东西，所有美好的事物，就再也没有了。那是你，想看见的么？”
卡戎摇了摇头，忽然挪到了她的身边，“咱们不说未来，只说现在。”
她凑近了江灼，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江灼。”她混合着酒气，缓缓地吐出她的名字，“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这个世界，可我喜欢你。”
江灼的气息变得有些紊乱，双手轻抵住她凑近的胸口，心跳从手掌间传来。
“女…女孩子不都是很喜欢男孩子的么？”
“谁告诉你的？”卡戎被她轻轻推开，终于理智的坐直了身体，“人人都说我的父亲是英雄，却不知他是去勒本星执行任务的时候，酒后乱性才让我母亲意外的怀上了我，于是我的身体里也有了所谓的超级基因。作为公众人物，他没办法，才因为我的存在娶了我妈，并且带回了地球，还让她永远不能回勒本星球去。”
半晌，才缓缓说道：“因为我的母亲，是交际花。”
父亲是英雄，母亲却是交际花！她没有继承她父亲为地球鞠躬尽瘁，却遗传了母亲的性格，叛逆，颓废，堕落，偶尔还会爆几句粗口。
“他是一个好的战士，却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卡戎搁下了手中的酒杯，“这酒是一百年前，我母亲亲手酿造的，可还没等我父亲喝完，她便与世长辞了。后来父亲也捐躯了，这段往事，本来就没有人知道，现在，除了你，也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江灼看着卡戎眼中的悲哀和深深的无奈，原来，众生皆苦。她扶着酒醉的卡戎，慢慢地回了房。
温热的身躯包裹着她微凉的身体，将她扶回床上，薄薄的被子掩住她半裸的肩膀，以及那抹胸前的柔软。正欲离开，却被她轻轻拉倒在床上。
卡戎没有睁眼却抱着江灼：“抱着你，很有安全感。”
她从出生起，就是一个人睡觉。没有姐妹，亦没有母亲的怀抱。江灼因为她睡梦里，嘴角浮现的那一抹轻柔的笑，而放弃了挣扎。
“可女孩子总归是女孩子，自然的也总归是自然的，美好的东西都是合情合理的，男女搭配也是天经地义的，你说是不是？卡戎，谢谢你，也谢谢你喜欢我，可是，我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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