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一剑的杀气在夜空中消散之后，我才缓缓地还剑入鞘，睁开了双眼。
回头望去，商客心仿佛才从震惊中回归神来，喃喃的问道：“刚才那一剑，是盖天龙千锋无敌剑的横扫千军，还是杀手之王凤九天的凤羽清空？”
我淡淡的笑道：“能杀人的就是好剑，商楼主又何必拘泥执着于招式的称谓呢。”
商客心微微垂首，“受教了。”
我转过身去抱起犹自昏迷的柳如风，“今夜之后，我寒门跟黑刀流已成不死不休之势，而且，柳前辈的死，也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
我说到这里，转望商客心，“却不知对于如梦姑娘的死，商楼主又做何打算？”
商客心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仿佛音容笑貌婉在的柳如梦，不禁惨然一笑，“在下的武功，心智，跟先生相比都有云泥之别，纵想对如梦有所交代，怕也是无能为力。”
看着眼前这个江湖风云人物变得如此伤心颓丧，我也不禁地微微有些动容，“百花谷里花千树，花近楼高伤客心。商楼主又何必为一时之势，颓废若此呢。”
商客心忽然仰望夜空，喟然长叹道：“从今以后，这世上就再无花近楼，也再无商客心了，有的只是一个随意随行的无奈。”
月黑风高夜，夜空并无半点星光，他抬头仰望，或许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说完这句话，商客心向我微微颔首，“告辞。”
看着他在夜色下孑然远去的身影，我不禁漠然念道：“无奈，无奈，英雄无奈铁剑锈，万里江山伤心透。”
默然良久，我才转身向着赶过来后一直静候的影三十七吩咐道：“立即召集此地的灰卫，准备送影九和兄弟们回家。”
寒门虽然地处塞北极寒，可在一些人眼里，那就是家。
城镇上空，十几丈高处，竟有两人踏空而行。
绝顶轻功慕云飞！
几百年来，江湖中能练成此等身法的，就只有一个。
两个人中年轻的一个忽然开口说道：“师傅，钟鼓楼上的那个年轻人好可怕啊，就算明知道我可以打赢他，可还是觉得他很可怕。”
他旁边的老人微笑道：“既然觉得可怕，那你为何不去杀了他？”
年轻人闻言苦笑不语——因为别人看上去有点可怕，就要去杀了人家，这是什么道理？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师傅想要杀什么人，根本是不用讲道理的，所以，他只能闭口。
老人见他不应声，便又笑着说道：“你只看出那个恶少可怕了，却看不出寒门的那个小疯子，比他更可怕十倍百倍。”
（寒门的小疯子？不会是说的我吧？看这个老人估计得有一百岁了，他无论称呼谁，前面加上个小字，恐怕都不为过。可是，我哪儿疯了？）
年轻人不禁诧异道：“寒门的回佳？他哪里可怕了？我怎么看不出？”
老人呵呵笑道：“你看不出小疯子的可怕之处，是因为你还是太年轻啊。”
年轻人反驳道：“我还年轻？我都三十岁了，都被人叫做老男人了。”
在说到“老男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脸上洋溢出开心温暖的笑容，仿佛是对老男人这个称呼很喜欢，又或者，是对那个称他为老男人的人更加的喜欢。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老人不禁眉头一皱，“原本以为你能够超脱人性凡俗，可以悉数继承我的衣钵，可没想到，竟也陷入了凡世愚夫的情爱痴嗔，真叫我老人家失望！”
年轻人却不以为然，“纵然武功盖世，无所不能，可是若不能尝尽人间百味，那岂非无趣得很？”
老人恼怒道：“若是这样下去，你的成就，怕是也就跟那个只能吓唬人的小子一样了！”
年轻人却笑道：“那不是正好？坏公子，恶少爷，倒也般配的很——”
言犹未了，却又忽然惊呼道：“诶呀，师傅你不要松手啊！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弟，这要摔下去就不是坏公子了，恐怕就变成饼公子了。”
师徒两个人笑闹着，从夜空中飞过。
我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却感觉得到。
以那个老人的武功，若是想要杀我，只怕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困难多少！
直到他们远去不见，我才发觉自己背后竟然已经被冷汗湿透！
此时此刻，钟鼓楼上的黑刀流大龙头，亦然如是。
纵然你有宏图大志，想要鲸吞天下，雄扩四海，但有这个人在，怕也只能是一枕黄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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