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妖说的没错,小刀既已入梦,如果破不掉梦妖的邪术,终究难脱困境,长时间靠下去,就算他的体力还能支撑,精神却几乎要崩溃了。
尤其是在把关若飞当成地狱恶兽杀死之后,小刀几乎彻底入魔了——虽然关若飞算不上一个好人,所谓的义薄云天更是名不副实,可他毕竟是小刀的父亲,他对小刀的疼爱,却是不掺半点假的。
临死之前,本已经被梦妖控制的关若飞,却在一刹那间清醒过来,他望着正将那把自己送给他的短刀刺入自己心口的小刀,脸上没有愤恨,没有责怪,甚至也没有一丝吃惊,有的只是关切:“小刀,快走,为我们关家,留条后——”
小刀也在一瞬间惊醒,看着倒在自己刀下的父亲,看着自己身上,手上,头脸上,溅满的父亲的鲜血,一时间,两年来作为杀手积聚沉淀的杀气,瞬间爆发,充满了他整个心头。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杀掉地狱恶兽,杀掉梦妖,杀掉所有人!
所以,就算冷艳挥刀击碎那盏灯,把他从幻境中惊醒,他却依然趁其不备,突施杀手。
冷艳惊怒之下,单手挥刀,震退小刀,犹自不肯干休,还想挥刀上前,却被温柔一把拉住,“小刀已经入魔了,我们帮不了他,还是先回寒门,去找先生想办法。”
寒门的回佳先生,好像在所有寒门杀手的心目当中,都是无所不能的,同时也是不可捉摸的。
冷艳听了温柔之语,立即提刀回身,准备离开无双山庄。
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入梦,梦妖又怎么可能放他们轻易的离开?
流动的草地和扭曲的石板之间,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通向远方。
而此刻,这条小路,却被人拦住了。
小刀入梦,看到的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恶兽,而此刻拦在他们面前的人,在冷艳两人看来,却要比地狱中所有的恶魔加起来,还要恐怖一万倍!
“庄主?!”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四把刀是寒门的顶尖高手,就算是放在江湖上那也是可以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寒门四把刀,当初只不过是梧桐山庄的四个护卫首领。
梧桐山庄,乃是杀手之王凤九天只手创建,曾经被江湖中人视为禁地。
而在数年前,各方势力密谋梧桐山庄之时,若非四把刀临阵反戈一击,梧桐山庄当不至于被攻破,杀手之王更不会败亡。
可现在,挡住冷艳两人去路的,却正是传说中早已经战败身死的杀手之王凤九天。
凤九天冷视二人,剑未出鞘,一股磅礴而出的杀气已将他们笼罩住——在杀手之王的眼中,他们两个已经是死人。
面对昔日旧主,杀手之王,就算是一向勇武刚烈如冷艳,竟也生不出一丝拼死一战的勇气。
两个人心胆俱裂,惧意森寒,一步步的慢慢退回到厅堂之上。
温柔不经意间的回头一望,小刀不见了,厅堂之上却惊见一人。
“先生!”
温柔惊喜之下,几乎都要泪水盈眶了。
冷艳闻声也急忙回头叫道:“先生,快救救我们——”
一语未完,却倏而断绝——因为他看到了我脸上的淡漠。
我漠然的看着他们,淡淡的说道:“我想你们误会了——一直以来,其实我们之间都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我帮你们筹划,你们负责杀人。”
我抬眼看了一下厅外的凤九天,微笑着说道:“可是现在,我可以选择跟凤庄主合作,四把刀虽强,可是跟凤庄主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你们觉得呢?”
温柔瞠目结舌,“可是——”
我微笑着问道:“可是什么?”
温柔本想说毕竟有着数年相处的感情,可是却又想起我向日对柳如风所言:跟杀手谈感情,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作为一个资深杀手,如果也要谈什么感情,那岂非是更大的笑话?
冷艳看了一眼一脸绝望的温柔,“柔儿,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了,先走一步了!来生再见。”
说完这句话,冷艳立即转身走下厅堂。
他手中虽然有刀,却没有一丝拼死一战的想法,冷艳大步走出去,只不过是一步步走向死亡。
温柔扭头看了一眼冷艳,向我躬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温柔只能跟三哥同去赴死了,先生保重。”
我凝视着温柔温婉动人的面容,缓缓地说道:“其实,你们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温柔闻言一喜,“先生肯出手帮我们?”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肃然地说道:“为了合作伙伴,我当然不会去跟凤庄主翻脸,可如果是为了我的女人,我将不惜跟全天下为敌!”
“你的女人?”
温柔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次在草庐闲谈时,我无意间说起我已然离去的女人,醉意熏然的百无忌,借着酒意信口说了一句亵渎的言辞,我立即勃然变色,杀机爆闪!在那一刻,草庐中所有人都不禁感到心底巨寒,而号称浪子杀人,百无禁忌的百无忌,竟然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从没见过我出手,寒门杀手却全都对我的杀人手段深信不疑。
同样,温柔也对我此刻说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只是,她却转头看了看冷艳——冷艳拖着大刀,沉重的步出厅堂,背影充满落寞与悲怆。
我沉声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冷艳心中一直都有一个自己的江湖梦,希望有一天能够驰骋江湖,行侠仗义,做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大侠。如果今天他作为一名杀手死去,这必将会成为他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温柔闻言回过头来,脸色苍白,沉声问道:“先生,如果温柔成为你的女人,你真的可以救三哥一命吗?”
我正色答道:“我回佳从不轻诺,但言出必行。”
温柔咬着嘴唇,低声说了一句:“好。”
细刀随手扔在了地上,一边动手解开自己的衣带,一边缓步向我走来。
她眼中的泪水,和身上的衣袍,同时无声地滑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