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海峰口中的老地方自然是指在深大附近的“一家人饭馆”,深圳寸土寸金的,加之开在大学附近,租金自然不低,所以饭馆面积也不大,就摆着二十张台,但生意却是不差,原因在于饭馆老板不仅在白日做些私房小菜在夜间也做着烧烤;更重要的是考虑到附近的主要客源是大学生,在价格方面也比其他饭馆更实惠些,更贴合大学生的消费能力。
因为常来的关系,我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家人饭馆”,而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也在他的位置上向我招了招手,正是冼海峰,但只有他一个人。
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拿起摆在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来的路上有点渴了。
“先恭喜你了峰哥,当上项目副主任也算是熬出头了。”
冼海峰摆了摆手,说道:“说熬出头还太早了……头发没提前凋谢很不错了,毕竟当上副主任编程的活也少些了。”
在我的认知里,做it行业的码农,几乎每天熬夜编写修改程序,一般工作两三年发际线就该往后移了不少,但像冼海峰这样30岁已满做了六年码农竟然还能有着可观的发量的人实在罕见……
在我跟冼海峰闲聊了几句后,朝向进门的他突然站了起来招了招手,我回身一看,一个拎着红色手提包的娇小女人看向了这边,正是安林。
冼海峰赶紧站了出来,给安林留出空间坐进里头,但后者无视了他,而是选择坐进了我这侧里头。
冼海峰尴尬地笑了笑,坐下下来,他那张由于经常混在酒吧舞厅锻炼出来的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但跟他们相处了四年的我见到此种情形却是见怪不怪,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冼海峰虽是it男,却不是传统观念上那种呆板的人,反而是在公司和娱乐场所里出了名的“交际花”,他人长得高大,也还算帅气,因此在外没少惹女人,逢场作戏的夜晚更是没少有……
可另一方面,他又一直追求着安林作他女朋友……结果可见,哪怕是性子再温柔近人的安林也无法接受他这一点,因为在她看来,这可不就是地地道道的渣男吗?前几日,安林又撞见了他拐着某个女人进酒店了……
其实我也多次劝冼海峰少泡点夜店,可他总是说自己耐不住寂寞,还冠冕堂皇地道是热爱生活……我当时一听就觉得是歪理,可当我想反驳时却无从下口,因为反观我自己的生活真的太枯燥了,甚至是一团糟……仔细想想,现在的大多数人可不就是这样吗,每天为了生活忙忙碌碌地虚度着,到头来却两手空空,早已忘记了什么生活,更别提要热爱生活了。
但不管怎样,我始终不能从心底里认可冼海峰的价值观……
这时,饭馆的老板娘把之前点的菜端了过来,笑道:“难得又见你们三人一起来吃宵夜了。”
“说来还真是……今天赶上峰哥升职当上副主任了,就来庆祝庆祝了。”
“这是好消息啊,恭喜小峰了,待会我多加几道菜给你们,算是我的祝贺了。”
冼海峰笑了笑,谢过了老板娘的好意。
老板娘走后,一直没有搭理冼海峰的安林举起酒,放下板着的脸总算开口道:“恭喜你升职了,海峰,祝你以后事业越走越远。”
我和冼海峰见状也笑着举起了酒,三人碰了个杯,啤酒的辛辣首先刺激了舌尖随后在口腔里弥散,可除了啤酒入口带来的畅快外还夹杂着些许苦涩,苦于我看不到自己的将来。
安林恭喜完后,就不再与冼海峰正面交谈,低头喝着刚送来的海鲜粥,冼海峰苦笑却毫无办法,他知道安林虽然平时待人温柔,可要真是生起某人起来,性子就发生一百八十度反转。
“阿桥听说你辞职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之前稍微向冼海峰提了提这件事,而他对于我这个兄弟自然是关心,安林也投来了目光。
不知怎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们的目光,三个人当中,我算是混得最不好的了,安林怎么说也在地铁站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奶茶店……如今我辞职却不是因为能跳槽到更好的企业或是有了创业的资本,仅仅只是一些感性原因。
“还没有……”
冼海峰原本的职业和我是同行的,所以他很快从我的表情中读懂了原因。
“我也早就劝你转来我们公司做it的,当然现在也不晚。”
当时的我听不进冼海峰的劝告,现在依然如此,不是我自命不凡,只是我真的认为这种循规蹈矩机械化地重复着每一天的工作是对自身的一种束缚,它像是把你拉进无底深渊,麻木地过着每一天,忘记生活的激情,最终导致人的灵性磨灭。
安林见我摇了摇头,拒绝了冼海峰的提议,说道:“要不阿桥你尝试着创业吧,像我开家奶茶店,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在这座城市里站得住脚。”
冼海峰也说道:“是啊,阿桥,我看你在大学里不是做了许多创新项目吗,都做得挺好的,你应该尝试一下……”
我苦笑道:“大学里的那些项目都太理想化了……再说了,创业是要资金投入的,我现在还欠……”
冼海峰直接打断了我,道:“如果是那40万的话,你就不要在意了,峰哥我这边根本不急,你尽管做你的事情。”
我张口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因为心里的苦衷太多了:离开了自己熟悉的行业,我还能做些什么;若要说到创业,现在流行的创业项目无非是微商、开奶茶店、开小吃店这类专业性不强、门槛较低的项目,正因如此,这类创业项目几乎人人可做,我不将具有任何优势可言,也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消耗……
与之对应的是那些专业性较强的行业,像游戏制作、科技类创新这类行业,我根本不具备足够的专业的知识。
像我们这类工科生本科毕业后便觉得自己能造一辆汽车,硕士毕业后便觉得自己只能造出汽车里的发动机 ,博士毕业后可能就只能造出发动机里的一根喷油管了……这不是说学历越高能力就越低了,应该说学的东西更加深入范围更窄了,反过来说就是大学本科学习的东西泛而不精,想要在社会上实际运用起来很难实现。
一阵失神后,我勉强笑道:“创业这种事除了本事外,机遇也是很重要的,甚至和前者一样重要,我现在只是凭空去想也是徒劳的,具体的还得实际考察分析当前市场行情…”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我现在身上资金不多,人脉也缺乏,很多事情都还实行不起来……我想未来几年里还是得继续工作,积累现下短缺的东西,但绝对不会做回老本行了……”
……
离开饭馆时已经是接近十二点了。安林和冼海峰都是开车来的,但因为喝了酒,只好叫了代驾,但冼海峰不放心安林,便上了安林的车陪她回家。而我只好乘上出租车回去,因为末班的地铁早已结束。
我把车窗打开,凉风扑在我脸上,让我的醉意减少了几分,朝窗外看去,所到之处依旧喧闹,霓虹灯代替了日光继续为城市供能,让城市的繁华持续下去,永不疲惫…可我却渐渐疲惫,抵挡不住困意,快要睡了过去。
突然,大腿上传来一声震动,我猛地醒了过来,打开手机发现是邱小嘉发来的信息。
“我看了你筛选出来的照片,效果很棒。明天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作为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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