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雾，迷茫而朦胧，分不清是朝烟还是暮霭。似乎有光，朦胧且迷茫，道不明是暮色还是晨曦！
在迷茫而朦胧梦境之中，有人缓缓慢慢而来。
这个人，粗布，白衣，年且少，背刀，握剑，倒提枪。
他一步一步的缓缓而来，走得很慢很慢，可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坚定不移。
每一步，都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每一步，都是那样的一往无前。
每一步，都似乎带着一种决然无匹的意气。
那种意气，叫做‘虽天下人吾往矣，身虽九死而不悔’！
他踏上的，似乎不是一条远行的路，更不是回家的归途。
他踏上的，是一条征途，没有起点，更没有终点。或许在渺渺茫茫的天命面前，任何人都显得卑微且渺小，云夏有史三千年，与天命抗争的人何其之多，可真正成功的，又有几个？
逆天改命，扼杀命运，那从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条路，也从来都是一条不归路，流淌着鲜血，铺满了尸骨。
在这条流淌着鲜血，铺满着尸骨的路上，他，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四百多年前，有个姓赵的不世人杰，想要逆天命而改，扼命运以杀，可结果如何，当年一战，血流漂橹，连他自己也不过只得了个纸上谈兵！
后来，又有个姓项的盖世武夫，他想再走此路，可结果怎样，自刎漓江，只留下一段，让人争议千古的悲凉！
有风起，动了衣衫，乱了黑发。
粗布白衣的少年终于停下了那缓缓慢慢的脚步。他用左手以剑柄撩发，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明媚且忧伤。
此时，有人踏歌而来，慷慨且豪迈。
粗布白衣的少年忽然高声道：“断龙涧十八里长峡，云夏儿郎叶子苏，在此恭候多时！”
慷慨豪迈的歌声悠然而止，远方踏歌之人瞬息而至。这是一个相貌威豪，年已不惑的乌衣男子，穿着打扮不富不贵，很是平常，可举手投足却自有一番王者气度。
他用一种很奇异的神情看着白衣少年，很久之后，他才惊讶莫名地开口说道：“阴阳家的失神咒，道家的梦蝶法，小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笑了笑，轻声道：“在下云夏儿郎叶子苏，只因种下失神咒，再施梦蝶法，所以，才变成了单于义子石小重！”
乌衣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重，忘记那失神咒前的林林总总，就当南柯一梦，你依然是我的义子石小重，放下心中的执念，跟我回弹汗山，待我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天下，都将会是你的！”
白衣少年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一梦三年，三年一梦，叶子苏变成了石小重，可那终究只是一场梦！更何况，为我种下失神咒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为的，不过是封存我所有的记忆，入青霜，接近你，了解你。那其中的凶险我很清楚，稍有不慎，我便很有可能会在失神咒中迷失自己，今生今世永远再也找不回自己曾经的记忆。也有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没有曾经，没有过去的人，例如你的义子石小重！当然，我也有更大的可能会在青霜一族中庸庸碌碌的活着，终老至死！不过幸运的是，我赌赢了，我不但变成了你的义子石小重，现在，我是叶子苏，也是石小重，可石小重，却终究不是我！”
“小重，我再说一次，忘掉你的曾经，跟我回弹汗山，从我手中接下青霜王杖，你将成为苍穹之下最伟大的王！”乌衣男子叹了一口气，面带悲凉。
“如果，我在失神梦蝶中彻底变成了石小重，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接下你手中的青霜王杖，成为那苍穹之下最伟大的王！可惜呀，那仅仅只是如果！所以，我不会放下我手中的枪，更不会接下你手中的鲜卑王杖！此时，此地，断龙涧十八里长峡，我，云夏儿郎叶子苏，或者说你口中的义子石小重，将与你恩断义绝，会让那十六字天命真言变成那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你凭什么？”
“凭我背上的刀，左手的剑，右手的枪。剑纵，刀横，枪曰纵横，如若不够，再加上我心中热血，项上人头！”
……
这个世界，总有很多悲惨的故事，总在悄无声息中默默的开始，不知来处何来，不知归处何归。
叶子苏很清楚的记得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从乱石坟茔中爬出来，坐在坟头的那种迷茫。
坟前立着一块青青石板，那是自己的墓碑，碑上有字，简短的墓志铭，以血而书，没有太多的言语，简短一十九字：云夏儿郎叶子苏，自葬于此，明和五年，六月初七。
或许，一切都只一场梦！可问题是，那乱石堆成的坟茔、还有那石板之上的简短碑文，那断龙涧迷茫而朦胧分不清是朝烟还是暮霭的雾气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得一如现实，真实得没有半点梦境的虚无。
更让人头疼的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彻底的迷失。
庄周晓梦迷蝴蝶，梦醒之后，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铜镜之前旳叶子苏显得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今天的清晨是不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也不知道，这个新的开始是不是就只是昨天的延续！
他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有的人之一还是那很多的人之一。
他静静的看着镜中那张有些熟悉的脸，那张脸，俊秀不凡，只是隔了一面铜镜，近在眼前，可又在冥冥之中，却又变得陌生而遥远。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自己就在镜前，人，却在镜中。镜前镜中，似乎近在咫尺，似乎就在眼前，可又在转念之间，却又隔着上下四方，离着古往今来。
古有庄周晓梦迷蝴蝶，大梦初醒，却又迷茫不知，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梦蝶的庄周，今生的种种，又何尝不是那庄周的蝶梦。
只是这个梦，隔着上下四方，离着古往今来！不知，是谁梦见了谁？而谁，又是谁的一场梦？
叶子苏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伤感之情油然而生。他伸出手，想要摸摸镜中的那张熟悉的脸，可摸到的，却只是那冰冷的铜镜。就在这一刻，却有惊变突起，镜面竟如不波的古井投下了一颗石子，开始泛起了阵阵涟漪。涟漪泛起之时，镜中的人脸开始变异，先染风尘，后刻沧桑，只在数息之间，就蓦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粗布麻衣，鬓发如霜，左眼带着寂寥，右眼带看哀伤。一张脸，苍黄中略显苍白，见惯了风尘，历尽了沧桑，造物之仆――轩辕语诺。
自称造物之仆的轩辕语诺摆弄着耳边的如霜鬓发，嘴角噙起一丝微笑，意味深长，“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这个问题从你坐在自己坟头的那一天就开始想起，想了一个多月，你想清楚了吗？”
叶子苏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是谁，梦见了谁？而谁，又是谁的一场梦？”
轩辕语诺继候摆弄耳边霜染的鬓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谁梦见了谁，谁也不是谁的一场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因为太过真实，所以，才显得很是虚幻。你记住，现在的你，是你，你所遗忘的你，依然是你，埋在乱石坟茔中的，是你，坐在乱石坟头的，还是你，你，始终是你！”
轩辕语诺终于放下了拔弄耳边鬓发的手，直了直身，正色道：“穿过了上下四方，越过了古往今来，挤过空间之门的缝隙，经光阴之河而逆流。你，穿越了人间生死而回，用曾经的自己，做了献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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