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瑜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钟棋灯以让姜瑜醒酒的原由,拽着姜瑜在十月的深秋夜晚中行走着。
陪在姜瑜身边的那个男的早就已经不知所踪,钟棋灯此时的火也消了一些,事情已成定局,钟棋灯操心也没用。外交这一环节一直是姜瑜在负责,这个公司最大的股东也是姜瑜,以钟棋灯对姜瑜的了解,姜瑜也不至于这么儿戏。
总而言之,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操不了心。
姜瑜的脸上还是一脸愧疚的模样,但是担心却没有多少,有些事情说了钟棋灯也未必会了解,也未必想了解。想到钟棋灯上次给自己说的请假便随意的拉起话茬:“你什么时候回岷县那边?”
钟棋灯的老家就在岷县。钟棋灯被这个话题弄得突然一愣,晃过神来就说:“就这两天吧,公司的事情也弄的差不多了。你这边解决了,我就肯定没问题。”
姜瑜说:“好的。”钟棋灯每年的生日都是回去陪着钟母和钟娴一起的过的,和姜瑜这种基本上好几年没回过家的人一比,属于恋家的那一范畴了。
姜瑜说:“也对,和钟阿姨和小娴相处起来像和一对小姐妹似的,回家也挺乐呵。”
钟棋灯没有说话,姜瑜说的很对,几乎每个稍微了解钟棋灯家庭关系的人都会艳羡钟家的这种家庭氛围,钟母已经五十,钟娴十五,钟家这三口人的年龄差距那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偏偏大家的感情却非常好。
姜瑜早就习惯了自己说十句,钟棋灯回一句的这种状态。按照钟棋灯的理解,像刚才姜瑜说的那些就完全没有搭腔的必要。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的聊天,姜瑜的眉头皱了一下,朝钟棋灯说道:“钟阿姨是不是又催你结婚了?”
钟棋灯的脚步一顿,如果说在进出酒吧之前,脸上还有一些冷峻的表情的话,现在真的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了,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钟棋灯一直沉默着,长时间的冷寂差点让姜瑜有种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错觉,这时钟棋灯才突然开头:
“对,加上钟娴一起。”
得,这下好,双壁结合。姜瑜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那就这么一直躲着?”
钟棋灯说:“不然呢,找个女的相亲结婚?”
姜瑜被钟棋灯梗的说不出话来。钟棋灯能找女的结婚的话,那还操心个什么,姜瑜也有些替自己好友操心,尝试着出谋划策:“不然就先相亲一个试试?”
钟棋灯的脚步骤然停下,整个人突然发着一种狠厉的气质,盯着姜瑜一言不发。姜瑜说完之后就后悔了,此时此刻被钟棋灯盯得直打怵。磕磕绊绊的反驳自己刚才的话:“别当真,我就是酒没醒,说混账话、混账话。”
钟棋灯这几日的烦躁被刚才姜瑜的提议瞬间拨到了顶峰,钟棋灯知道姜瑜可能也只是想帮自己,不然早在姜瑜出口的那分钟真的二话不说弄死他了。
问题根本不在钟棋灯愿不愿意相亲的问题上,钟棋灯根本就对女人没感觉。
就算相亲了那又如何,还能继续下去吗?结婚生子?
钟棋灯今年已经三十,身边那些极少个别知道钟棋灯性向的,也都尝试着劝过钟棋灯向家里坦白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况且,虽然现在的年代对同
同并不是那么开放,但是以钟母的学识和修养,也绝不会认为同性恋是病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至于钟娴,现在那么多拉郎配的,不就是她们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
钟棋灯都知道。钟家对同性之间的恋情并不陌生,相反,对之了解的不能再了解。
了解同性之间和异性之间的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情之所至;了解他们在社会上的不容易,家庭的压力,社会的压力;了解这是一种与生俱来无可改变的东西。
甚至,还彻骨深寒的了解过什么叫同妻。
莫明的就想到大学那段怎么都看不见未来的时间,钟棋灯整个人都开始有点暴躁不安、不可能告诉家里的,也绝不可能结婚,死都不可能!
姜瑜明显的就感受到了钟棋灯的情绪变化,后悔死了今天提了这个话题,不由分说的一把拽住钟棋灯,也不知道就算拉住了又能怎么样,姜瑜说:“那个……相亲嘛、多大的事,一时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对吧,今晚上咱就上你家,咱们两个不醉不归!”
钟棋灯有些烦躁的看着姜瑜:“怎么?陪我借酒消愁?”
“我愁,我愁还不行吗?我不也还是没个伴。”说着便不由分说的点开手机,给两人喊了一个车,顺便再在软件上叫了一个同城送酒,嘴里还时不时的感叹着:“这年头,不管买什么真的是太方便了。二十分钟送达,预计和我们到的时间差不多。”
钟棋灯任由姜瑜发疯,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脑袋里想着的还是刚才在酒吧里的那一幕:对方是不是同,真的差不多一眼就能看个大概。钟棋灯平时几乎不会出现在那种场所,在他进去时,一眼看去的那刻钟棋灯真的是有些意外的,像自己这样的人真的还有很多。
兴许是这类人平日里大多都被压抑着,到了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反而觉得安全起来,每个人都疯的不可思议,钟棋灯有些自嘲的笑笑:其实那些说自己这类人是神经病的人也并没有说错。
装着自己好像非常正常来混入人群的人,不是神经病是什么?那些混到危险的地方把自己身体交付给陌生人来渴望安全感的人,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不过,钟棋灯一直以为自己是伪装的很好的。今天……只是一个意外吧。
江楼的生活分为两部分。
晚上是霸气主播,白天就是任人揉捏的销售人员。一部分晚上打工给自己赚点生活费,另一部分白天打工给江望赚点房款。你可能会想问,难道父母没有钱吗?有的。
江楼家算是一个小康家庭,父母已经给江望弄了一套房子的首付,每个月给江望的定期且数额不低的生活费,再加上十年年限的房贷这就让这个家庭有些负担不起了。相比起江望的优待,江楼自己的大学是自己跑贷款完成的,至于生活费,则全靠一些零零散散的兼职撑起来。
江楼也想读个研什么的,但是觉得自己可能撑不起、也没意义,然后就此作罢。
每个月白天工资按时打钱回家,算是报了父母小时候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的那些年的恩。后来发现这些钱都是原封不动的还了江望的房款之后,江楼索性就直接打钱到那里面,还省了来来回回的几块手续费不是。
等还完十
十年、如果自己还有存款的话,全交出去一次结清吧。不过这条命就得先借用着了。
十月份已经只剩最后一天,但是这个枯燥又乏味的日子和十个月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两天,连绵小雨不绝,断断续续的的已经下了一个星期。轻薄的外套里面已经在开始陆续加上羊毛衫,南方气候比较潮湿,每天早上选择穿衣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办公司里面的空气都透着一种闷热的感觉,但是每到你走到窗台边上,那种寒气又会叫你怀疑人生,每天临近冬天的时候都会感叹一番,今年好像没有夏天。
脑袋里不停的转着一些有的没得,手上的工作仍然操作不停。等打完这个电话今天就差不多可以收工了。
……是个本地号码,尾号五个六,有钱人。等待音被掐断,温和有礼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江楼觉得有些糟心,现在已经六点四十多,就这最后一个了。
被挂断后又耐着性子又拨打了一遍,短暂的忙音过后,那边温和的声音再度出现,江楼赶在他说话之前,开始迅速抢白:“您那边是钟棋灯先生是吧,这边是容齐酒业的。”
钟棋灯刚准备的拒绝的话就这么被堵住,有一瞬间的走神,说不清说因为被抢话的缘故,还是对方略带嘶哑的声音。
很特别的声音。语调比较轻快,偏偏音色暗哑,一种富有磁性的呢喃,在耳边响起的一瞬间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一时间恍惚,嘴上便应答了:“对,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月您在xx平台购买过两箱酱香型白酒您还记得吗?白瓶子四瓶装的。”
意识有点模糊,这个月?电脑上的代码一行行的跳转着,还有几分钟的时间,突然意识到可能是上次姜瑜在酒吧之后的那箱酒,于是开口回复道:“嗯,对,我买的,怎么了,平台向你告状了?”
钟棋灯说完之后便静静的等待对方回话。
“……没有呢,这边是店家,上次的酒喝的还满意吗?”
电脑上的程序开始重复出现着某个片段,钟棋灯眉头一皱,不打算继续讨论口感问题:“不太记得了,喝酒伤身体,戒酒了。大哥听你嗓子抽烟抽的厉害啊,我做烟草的,大哥买烟吗?”
江楼的脸瘫下来,已经可以初步判定这是一个难缠的客户。
“钟先生,我不抽烟,平时声音就这样的,听你好像也在忙,那您看我能先加你一个微信吗?以后有需要微信联系。”
听到对方不温不火的话,钟棋灯有些意外,不抽烟至于变成这种嗓子?嘴上随意的回复道:“嗯,你加吧,买烟联系我。”
江楼忍了一下,还是温和的说着自己最后一句台词:“好的,如果酒有什么问题或者您还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联系。”
钟棋灯不自然的动动脖子,音量低下来之后,听来更像是在自己耳边呢喃了,像是突然冒出一只手透过话筒勾勒着自己的轮廓,让钟棋灯又一次开始晃神:“这么方便,随时可约?”
话刚说出口,钟棋灯就感觉到了不妥,其实这个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男人。或许是钟棋灯自己先心虚了的缘故,突然的沉默让那句话显得格外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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