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这件事呢,受到惊吓的当然不只是几日后才收到消息的青筠,夏寻当天晚上就发现自己徒弟跟别人结了契,一时间整个人都蒙了。
自己徒弟常年在青岩山,根本没有跟别人接触的机会,怎么才一天不见,就被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子给拐走了?
江离把馄饨推到二师父面前:“师父您的夜宵,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棠翎坐在他旁边,也是一副主人家待客的样子:“哎呀这不是夏寻师兄吗,坐,我们刚买的蟹黄汤包,可好吃了,尝一个?”
师兄?夏寻仔细端详了他一番,这才发现这个叫棠翎的也是千机楼内门弟子,只是与他不是同一届,互相没见过罢了。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夏寻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深深地看了江离一眼,说:“不必,你们吃吧。明日天算大会,离儿你做好准备认真听,这是关乎你寻求本心道的大事,今晚就早点休息吧。为师还有事,先去忙了。”
他来的快走的也快,江离和棠翎面面相觑,愉快地把馄饨包子留给自己加餐,顺便聊聊天。
毕竟已经是道侣了嘛,得互相了解一下。
“其实我也很意外,”棠翎吃着馄饨含糊不清地说,“别人都把青岩弟子吹得跟神仙一样,没想到还能被我遇见你这样的。”
江离从他碗里抢了一个馄饨:“什么叫我这样的,我只是个入门弟子,师父给我扔了一堆书就跑得找不见人了,我难道不绝望吗,你这话是嫌弃我了?”
棠翎想了想,算啦,就算是神仙也会有是凡人的时候嘛。
“哪能啊,从古至今,青岩整个宗门加起来都没几个人,能有你当道侣我简直高兴坏了。”
“真的吗,我感觉你在骗我。”
“真的,领个青岩的道侣回家肯定特别有面子,我师父绝对不会不满意的,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江离毫不在意地咬了口灌汤包:“为啥不答应,你长得这么好看,反正我也不亏,要是领回去见我师父肯定也特别有面子。”
两人相视一笑,愉快达成共识。
“来!干了这碗馄饨汤!”
“干了这只灌汤包!”
次日清晨,天算大会。
会场设置桃李楼第三层,江离乖乖地跟着棠翎进去,挑了最后一排坐,顺便环视了周围一下,嗯,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但他还是见过几个的,比如坐在上座的陶迟和他家赦令使,二师父和五年前的监考大人,还有旁边人美声甜的千机楼小姐姐。
人来得差不多了,监考大人清了清嗓子:“既然诸位都来了,那么话不多说。大家
家想必都知道,本届天算大会我们有幸请到了圣教少尊主、赦令使,还有青岩新入门的弟子,也是所谓的天选之人。前几日的论道诸位想必也累了,今日我们换个有趣的方式。”
参会者修养都挺好,没有议论纷纷,都在安静地等他宣布今日论题。
监考大人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天选之人与少尊主年纪尚小,并未择道,目前还都只是寻道期,那么今日论题便是——助他们择道。”
棠翎从果盘里拿了个梨子啃,惊奇地说:“噫你居然还没择道?”
江离:“……”
不是说天算大会仅做参考吗,怎么还主动把他择道这事儿给包揽上了?
棠翎啃了半个梨,突然回过神:“不对,你居然是天选之人??”
江离:“……是的呢,你难道不知道吗?”
棠翎:“……我不知道啊,我以为我就是随手捡了个可以骗过我师父的媳妇。”
江离揉自己脑壳:“你先别说话,让我静静。”
监考大人继续说道:“请诸位发表意见。”
因为昨晚要熬夜把亏损的灵力补回来,江离今早本就有点困,强打精神听了一会儿那些高人的讨论后,实在没忍住,靠在棠翎身上睡着了。
棠翎昨晚经历一番生死搏斗,精神紧绷了很久,也翻来覆去才睡着,此刻同样是困得不行,干脆跟他一起打瞌睡,两人直接把上午一整场的天算大会给睡过去了。
江离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他绝望地发现这帮人居然还没说完,不仅如此还为了他们该选择什么样的本心道而争论了起来,辩论是挺精彩的,但这帮人压根没问过他怎么想的啊!
再看看坐在上座的陶迟和赦令使等人,江离肃然起敬,厉害了,居然可以不动如山地坐着听他们废话这么久。
棠翎睡得熟,江离把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悄咪咪地按下椅子上的传送符。
又到了眼前一花的时候,被传送出去的江离熟门熟路地跟楼梯口的千机楼小姐姐打了招呼,回自己屋子里换了件外衣就准备出门。
没办法,他只是个柔弱的凡人,每天都得恰几顿饭的。
成功溜走后他也没敢走小路,虽然现在是白天,但谁知道主角光环又会触发什么鬼剧情呢。
走在大路上的江离打着哈欠,撑着那把巨沉的伞挤在人群里,心想这雨怎么没完没了啊。
符城内部有一条自西向东穿城而过的河流,四方通达大路有一部分正是沿着这条河修建的,这个时辰路上行人不多,大多都在吃午饭。
江离路过河边本来是为了看看有没有现钓现做的新鲜鱼肉,没想到河边没有小
小店,露天的摊子也因为下雨被收了起来,从主街往河堤下看,居然只有一个人在垂钓。
那个人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并未打伞,似是穿着红衣,却又以黑纱覆身,硬是把红色的艳给压了下去。
看背影应该是位美人。
颜性恋·江离鬼使神差地走下河堤,把伞往美人那边挪一挪:“那个,你怎么不打伞啊,这样很容易风寒的。”
岩许莫名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修道之人怕什么风寒,把灵力覆在身上不就可以隔绝雨水了?”
江离:……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这么好看的居然还是男孩子!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江离坐在他身边疑惑地问:“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岩许一心一意盯着鱼竿:“见过啊,今早刚见过面,天算大会嘛,怎么,你也是找机会溜出来的?”
这么一说,大会刚开始的时候上座确实有个穿红衣的。江离点点头:“我今早好像是见过你,你也是参加天算大会的吗?”
岩许不屑地说:“天什么算啊,庸人自扰而已,说什么算天算命,世间万物皆可计算,可把他们给厉害坏了,这么厉害怎么不立刻飞升呢?”
江离非常赞同:“对对对,说是帮人择道,其实他们从头到尾都在自己说自己的,根本没人问人家想选什么当本心道。”
“他们就是眼高手低。”岩许冷哼一声。
江离深以为然地点头:“聊了半天,还没请教兄台名讳?”
“岩许。”
“青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
江离小心翼翼:“青岩的岩?”
岩许一脸沉思:“青岩的青?”
江离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哪里眼熟了:“你是五年前帮我修复甲型机关鸟的开物峰师兄?!”
换了身衣服都有些认不出了。
岩许也想起来了:“你就是天选之人?”
江离有点泄气:“不提这茬行吗,我就不信你见过比我更弱的天选之人。”
这次换岩许深以为然了:“确实挺弱的,现在才引灵入体,青岩诀上卷都没看完吧?你师父就没给你什么教导吗?”
师父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教导。
江离盯着河里成双成对游过去的鸳鸯,愤愤不平地说:“师父在留音贝里只说了让我把重点搁在学习山木上面,以攻为守,别的压根没讲。”
以攻为守啊,岩许耸肩:“那我也帮不了你了,我修炼的目的是救死扶伤,不怎么会用山木攻击别人。”
也就是说你只是个辅助了?
江离有点失望,陪他发了会儿呆就告辞了,毕竟他是个娇弱的凡人,还得吃午饭的。
岩许也没留他,只是等他走了以后,冷淡地看着水面,说:“千机楼是吧?既然来了,不妨一见?”
他是商量的语气,也没看见有什么动作,但沿岸的柳树后却有两个人脸色苍白走了出来。
这两人都穿着千机楼那套绣着宗门标志的衣服,正好还都是江离认识的人:夏寻和棠翎。
棠翎有点尴尬,他觉得自己是真无辜,只是出来找自家道侣而已,怎么去哪儿都能被莫名其妙地误伤,昨晚的巫鬼如此,今天的受伤也是如此。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被灵压摧残的喉咙,安静地等这俩大佬先说话。
夏寻也确实被震到了,他拱手,说:“听说岩字一脉主守非攻,没想到你的山木亦可如此……咄咄逼人。”
岩许托着腮,意兴阑珊地纠正他:“这就咄咄逼人了?还有,这是秋水第八重,不是什么山木。说吧,躲在那儿半天有啥事。”
夏寻说:“听说岩许公子原先是圣教教众,又与五护法之一的赦令使交好。”
岩许被提起了点兴趣,饶有兴味地转头看他:“所以呢?”
夏寻定了定神,说:“千机楼主楼也发源于南洲,与圣教也算近邻,前几日长老谈起巫鬼之乱源于圣教,不知岩许公子可有耳闻?”
棠翎咦了一声:“巫鬼之乱?”
岩许意味深长地看了棠翎一眼,把鱼竿搁在一旁,笑盈盈地答道:“阁下的意思该不会是,赦令使与巫鬼同源别有用心,而我与赦令使有旧情,所以我也别有用心?”
夏寻沉吟片刻,没有做声,算作默认。
岩许也不解释,又看向棠翎:“他走之前说要去东街逛逛。”
棠翎看这气氛不对,道了谢就溜了,开玩笑,他可不想再被搅到莫名其妙的事里了。
棠翎前脚刚走,夏寻就握紧手中的伞,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岩许嗤笑一声。
千机楼入门武器梨花雨——雨可遮雨阳可遮阳,还挺实用的。
暗器犹如暴雨梨花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大青石上的那个岩许却一动不动,夏寻察觉出不对,再想回防背后时,肩膀上却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岩许的一声低语。
“——这次可别乱猜,记住了,那幻影是浮梦第三重。”
刚才打在左肩上的那轻飘飘的一下虽然不重,夏寻却如临大敌,直接放弃了防守,从伞柄处抽出一把极为纤细的利刃,反手向那个真正的岩许刺去。
岩许揣着竹制的鱼竿
竿,左手拎着鱼篓,人未动,磅礴的灵力在他面前汇聚成墙。
这才是主守护的秋水,虽然是最简单的第一重,连江离这样的初学者给点刺激也有可能用的出来,但也最考验施术者的灵力底蕴。
敌我力量完全不符合预算,夏寻难免有些浮躁,他将大量灵力注入手中那把刺里,它瞬间炸裂成了无数尖锐的碎片。
这股冲击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岩许看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灵力墙,感觉自己也玩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的我对手。”岩许拎着手里的东西,有些遗憾,自己今天还没钓到鱼呢,他转过身的同时,夏寻突然捂住左肩,冷汗涔涔。
岩许懒得看下去,他说:“介绍一下,这是秋水第四重——别跟山木搞错。”
胜负已分,夏寻虽然心有不甘,但均台的巡逻队也已经赶过来了,为首的那个姑娘正是昨天馄饨店里见过的那位,她眉毛一拧,呵斥道:“符城禁止私斗!你们俩都过来登记一下!”
均台的刀就指在背后,岩许可不想被戳,他无辜地转过身,把手里的鱼竿鱼篓提起来给她看:“姑娘,冤枉啊,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打架的吗?世人皆知青岩功法分为两派,山木主攻伐秋水主防守,我们这种主守护的人啊很可怜的,就算打架也只能在大家背后默默帮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出门在外不被别人欺负都不错了,哪能打人啊,你看那个人都被打出内伤了,怎么可能是我动的手。”
他悲愤难当,仿佛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把这位均台的姑娘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居然真的信了他的邪,摆手让他走了。
夏寻目瞪口呆地目送他安然离开,一时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躲在角落看热闹的江离啧啧称奇:“我可能对辅助职业有什么误解。”
棠翎十分赞同:“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辅助职业什么意思,但是总感觉你们青岩对防守有什么误解。”
这两人压根没走远,江离好歹也有多年的观战经验,当时便觉得他们可能又要有免费的打架看,于是拦住了棠翎,两人蹑手蹑脚地找了一棵树躲了起来。
等均台的人都走了,他们俩才跳下来,谁知刚下来就遇见了从西边走过来的陶迟。
“青离……?”
场面有一点尴尬,江离连忙问道:“是陶迟啊,你这也是觉得天算大会无聊跑出来透气了?”
陶迟腼腆地点点头:“是的,请问这位是?”
哦豁,今天是什么日子,二师父跟岩许师兄一见面就动手也就算了,怎么还出现了这种新欢遇旧爱的桥段。
你们怎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都逃会啊!天算大会有这么无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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